2004年的冬天,祝繁星跟随父亲去过泰国旅游,2008年夏天又去过一次巴厘岛,全是报的旅游团。两次出境,冯采岚都没能同行,因为她惦记陈念安,回安徽看儿子去了。
在巴厘岛旅游时,祝怀康对祝繁星说:“星星,咱们家现在的经济情况比起过去宽裕了不少,以后,爸爸争取每年带你出来玩一趟,咱们走长线,一年国内,一年国外,先从亚洲玩起,慢慢地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十四岁的祝繁星问:“就我们两个人吗?不带上妈妈和满宝?”
祝怀康说:“那肯定要带啊,只是满宝现在还太小,等他长大一点再带他,还有你妈,还有………………”
“陈念安。”祝繁星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那个给我吃毒桃子的小屁孩。”
爸爸没有食言,2009年的确安排了一趟长线旅游,目的地是青岛,他带上了所有人,她,妈妈,满宝,陈念安。
然而,世事难料,那竟是他们一家五口最后的一次长途旅行。
后来的七年,祝繁星再也没能走出国门,办理赴法签证时,护照早已过期。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祝繁星拖着行李箱站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的出站大厅,好奇地观望四周。
旅客们在她身边穿梭,有着不同的肤色与发色,各种显示屏、指示牌上不再是熟悉的中文,幸好,她没有语言障碍,那些文字都能认得,不会感到紧张。
祝繁星边走边看,渐渐的,笑容漫上嘴角,当她离开航站楼,第一次看到巴黎碧蓝的天空时,不禁在心里对爸爸说:老爸,我真的冲出亚洲了。
巴黎索邦大学又名巴黎第四大学,位于巴黎第五区,属于拉丁区,亦是巴黎文化、艺术和学术气息最浓厚的地区之一
1968年,法国学生运动后,巴黎大学被拆分成十三所独立的大学,巴黎四大就是其中之一。它是一所人文领域单一性学科大学,历史和地理专业在法国排名第二,还拥有两个下属学院,其中之一的传媒学院,全法排名第一。
祝繁星即将入读的便是该传媒学院。
来到巴黎后,她先联系了一个A大学姐,是Esme帮她牵的线。
学姐叫张雅澜,比祝繁星大一届,是个肤白貌美、爽朗爱笑的川妹子,见到祝繁星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说:“祝繁星!我晓得你,大名鼎鼎噻!”
祝繁星:“啊?”
张雅澜亲热地挽住她,说:“你晓不晓得,你在我们学院可有名咯,我们平时说到你,都是说的那个‘高妹‘,我问你,你以前是打排球的吗?”
“不是!”祝繁星忍俊不禁,“我根本就不会打排球。”
“这样啊。”张雅澜说,“哎,我记得你有个男朋友,长得又高又帅,我在寝室楼下见到过。”
“呃......”祝繁星说,“学姐,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去年春天就分了。”
张雅澜眨了眨眼睛,用法语说了一句“对不起”,又说:“你别叫我学姐了,叫我Yanna或雅澜吧,你呢?我要怎么叫你?”
祝繁星说:“你可以叫我Stella或星星。”
“OK!”
张雅澜暑假没回国,在巴黎四大附近的街区租了一间小公寓,住宿条件比学校公寓好一些,当然,租金也更贵一些。
头几天,祝繁星在张雅澜的公寓借宿,同时开始为自己找房子,她本来的计划是申请学校公寓,但张雅澜建议她租外面的房子。
“学校公寓是公用厨房,申请可麻烦咯,而且面积很小,租到以后还很难调整或退租,你不如在外面租,也没贵多少钱,住得不舒服还可以换。”张雅澜盘腿坐在床上,指着自己那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迷你厨房说,“我经常在家里做饭,巴适得
很,就冲这一点,学校公寓就比不过。”
祝繁星并不缺钱,思考过后,接受了张雅澜的建议,在隔壁楼栋租了一个单间。
房间面积大约18平米,一室一厨一卫,没有客厅,采光特别好。张雅澜陪着祝繁星去超市购买生活用品,为她介绍公寓附近的环境和设施,地铁站、公交站、超市......还有中国人开的中餐厅,步行去学校只要十几分钟,生活十分便利。
把小屋子简单布置后,祝繁星与陈念安通视频,拿着手机来了一次“一镜到底”,给两个弟弟介绍她的新家。
“床已经铺好了,好看吧?明黄色,我最喜欢的暖色调。”
“这是我的锅碗瓢盆,还没做过饭,东西都快买齐了,这就叫做差生文具多。”
“给你们欣赏下外面的街景,看到没?太阳好大,街道看着就很古老,很浪漫,有木有?”
“这里买东西好贵哦,一罐可乐要卖十一块人民币,......可乐都要喝不起了。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陈念安和祝满仓头挨着头,听祝繁星唠叨,突然,祝繁星这边的屏幕上也多了一张脸,张雅澜从卫生间出来,凑过脑袋,问:“这是谁啊?”
“我两个弟弟。”祝繁星说,“小老虎,满宝,和雅澜姐姐打个招呼,我和你们说过的,她是我的A大学姐。”
陈念安和祝满仓礼貌叫人:“雅澜姐姐好。”
张雅澜惊呼:“哇!你两个弟弟都是帅锅噻!你们家基因真好啊!”
祝繁星说:“我大弟弟今年也考上A大了呢。”
张雅澜嗷嗷叫:“过分了啊!”
陈念安扶额:“姐,你低调一点。”
祝繁星笑得停不下来:“不管,就要高调。”
她就这么在巴黎安顿了下来,因为有张雅澜陪伴,大多数时间,倒也不觉得孤单,可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躺在公寓的小床上时,她还是会特别想念遥远的两小只。
当初来乍到的兴奋劲儿渐渐褪去,祝繁星难以抑制地开始想家。她的确吃不惯白人饭,外出就餐又很贵,只能试着自己做饭,可明明是陈念安给的菜谱,做出来的菜就是没他做的好吃,令她万分沮丧。
她知道自己还未适应独立生活,把责任推到了陈念安头上,都怪小老虎!这些年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她都被他宠坏了,有时从梦中惊醒,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她心中酸楚,会忍不住偷偷地哭一场。
夏令时期间,巴黎和钱塘的时差是六小时,除此之外是七小时,其实还好,没有日夜颠倒,一天里有很大一段时间,他们是能联系上的。
祝繁星想,开学后,等她忙碌起来,状态应该会变得好一些。
两地的秋季开学时间差得不多,都是九月初,而陈念安要参加A大军训,八月中旬就得去学校报到。
祝满仓还在放暑假,非要送哥哥去学校,陈念安没拒绝,收拾好拉杆箱,带着小弟又一次走进A大校园。
四年前他俩陪姐姐办理过入学手续,对流程并不陌生,加上四年间,兄弟俩来过N次A大,对校园里的建筑分布堪称了如指掌,没多久,手续就办完了,陈念安领着祝满仓来到自己的寝室楼。
他住五楼510室,室内布局和姐姐的寝室一模一样。他们到得最早,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陈念安睡卫生间边上那张床,祝满仓还记得姐姐入学那天,哥哥的“丰功伟绩”,跃跃欲试地说:“哥哥,我来帮你装蚊帐吧!”
“你会吗?”陈念安表示怀疑。
祝满仓说:“我会的!”
“行,那你上去装,先打盆水,把床板床架擦一下。”
“Yessir!“
第一个室友和他的父母进屋时,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在上铺忙活,而另一个大男生在底下擦桌子和衣柜。
“呦,你们到得真早。”室友妈妈是个自来熟,拉过儿子说,“阿捷,快,和同学认识一下。”
陈念安转头看去,那是一个个头中等的男生,长着一张乖巧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些腼腆,他说:“你好,我叫鲍捷,鲍鱼的鲍,敏捷的捷。”
陈念安说:“你好,我叫陈念安,耳东陈,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鲍捷是A省甬城人,老家距离钱塘不远,他的妈妈和陈念安聊起天来,还送给他一份见面礼,是老家带来的一袋即食海鲜大礼包。
陈念安也为室友们准备了礼物,是姐姐提醒他的,每人一盒钱塘点心。他当即回礼,鲍妈妈高兴得直夸他懂事,又问:“小陈啊,你爸爸妈妈没来吗?”
陈念安说:“我爸妈......去世了。”
鲍家三人都很意外:“啊......”
气氛正尴尬时,祝满仓替他们解了围,他在上铺探出脑袋,弱弱地说:“哥哥,我装不好蚊帐。”
陈念安早就料到了,他给姐姐装蚊帐时已经十四岁,而祝满仓才十二岁,这辈子就没装过蚊帐,陈念安好笑地看着他,说:“你下来,我来弄。”
祝满仓从梯子上爬下来,换陈念安上去,鲍爸鲍妈见状,没再说什么,开始为自家儿子整理铺位。
没多久,第三个室友来了,是一个人来的,除了箱子,身上还背着一把吉他。
陈念安从上铺往下看,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留着一头凌乱的卷发,脸上虽然有几颗青春痘,眉眼倒长得不赖,眼睛狭长,鼻梁高挺,穿搭也颇为时尚。陈念安隐隐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浓郁的文艺气息,气质还有点颓丧。
鲍妈再次出击,陈念安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了那男生的名字,叫闻锦程,湖北人。
祝满仓无所事事地坐在哥哥的椅子上,看闻锦程收拾东西,忍不住溜了过去,指着那把吉他问:“小闻哥哥,这是什么呀?”
闻锦程说:“吉他。”
“你会弹吗?”
闻锦程失笑:“我不会弹,把它带来干吗?”
“哦。”祝满仓说,“小闻哥哥,你能弹一个给我听听吗?”
08:“......“
“满宝,不能这么没礼貌,快回来。”陈念安在上铺听得一头汗,对闻锦程说,“对不起啊,同学,我弟弟年纪小,还不太懂事。
祝满仓讪讪地回到桌边坐下,闻锦程一笑,说:“没事,我可以给他弹一个。”
他把吉他取出来,坐在椅子上拨了几下弦,很自然地弹起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民谣,弹到一半时,他张开嘴,甚至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祝满仓倒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椅背,听得入神,陈念安也能听出来,闻锦程同学弹唱的水平很不错,510寝室门口渐渐多了些人,都是被吉他声和歌声吸引过来的。闻锦程一曲唱罢,众人“啪啪”鼓掌,他笑着收起吉他,说:“弹得不好,献丑
了。
“小闻哥哥你弹得可好了!”祝满仓最激动,一双眼睛亮着光,仰起头对陈念安说,“哥哥,我也想学弹吉他!”
陈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