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江月凝看见了谢铉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她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身子里的那股子躁动仍旧不断地涌上心头。
鼻间是若有似无的甜香,她看向那博山炉上面袅袅升起的白烟,想到自己下午吩咐夏星不要将车钱子和菟丝子弄混的事情。
结合方才谢铉的话,她反应过来大约是夏星把这两样东西弄错了,恰巧被冬枝拿来点了。
她抬起了手,奋力把旁边的还燃着香的博山炉打翻在地上。
博山炉掉到地上发生闷响,惊醒了外头值守的小丫鬟,那丫鬟在门外忙在门口问朝着里头问道:“夫人有什么事吩咐?“
江月凝眼中出现耻辱,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被外人看见的话…………………
谢铉看到了她面上的不堪,对着门外的人不耐烦道:“没什么,下去!”
外头的丫鬟听了谢铉的声音,愣了一下,接着忙退了下去。
谢铉看着她的动作,瞬间猜到了是那香的缘故,而江月凝自己就是制香的高手,如此更是印证了她想要用此香
她的手撑在贵妃榻上,口中喘着气,忍住想要扑向他身前的冲动道:“世子若觉得妾身是那样的人,那妾身为何不直接给世子下药。”
说着她细细喘了几口气,又接着道:“我与世子同住在一个屋子,有的是机会,我何必要蠢到给自己下药。”
即便是软绵无力的声音,可是仍旧一字一句慢慢说完了。
说完她的头突然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双目已经模糊,她忍住想要向谢铉贴近的冲动,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热气。
谢铉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对她的话仍是持怀疑的态度。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却瞥见她领口乍泄的春光。
方才她跌倒的时候,领口敞开了许多,原先只是能看见小衣的系带,眼下连小衣的一角都露了出来,更加衬得她里头的肌肤莹白如雪。
他把目光移到她绯红的脸上,轻嗤道:“贼喊捉贼的事情我又不是没见过,这屋子里的下人谁有胆子给你下药?”
江月凝此时感觉自己的理智要被耗光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谢铉真的会将她给扔出去,谢铉讽刺的声音落在耳边尤其刺耳,她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旁边桌子烛台边的剪刀上面,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站起来轻晃着走了几步,拿起桌子上面的剪剪子,锋利的刀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拿着剪子的手有些发抖,然后缓缓举了起来,对着抬起的右手就要刺下去。
她想要刺伤自己来保持清醒,但是剪刀落在中途的时候,手腕被人紧紧的握住了。
“你这是做要什么?”
谢铉抢下了她手中的剪刀,他低头去看江月凝,却见她眼中仅剩最后一丝清明,没想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是要自伤。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差点被她方才的举动气笑:“好得很,你以为用自残的方式我就会相信你吗?”
本来手腕就因为方才跌倒撞伤了,如今被他这样用力地捏着,她终于没忍住呼出了一声痛。
然后想要从中挣脱。
谢铉这时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青紫了一块,上面还破了皮,有血丝渗了出来,他立刻松了她的手,没好气道:“还知道痛,方才拿着剪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真要一刀下去会不会痛。”
说着他松开了江月凝,抬脚离开。
江月凝扶着桌子的一角,她晕晕乎乎地,身体上令人羞耻的难耐又重新席卷而来,她咽了咽口水,最终又悄悄想去摸被谢铉扔在另一边的剪子。
然而还摸到,她的手臂被谢铉抓住,整个人被谢铉拉了起来,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撬开了她的嘴,然后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吃下去。”他冷声道。
江月凝下意识把药丸吞了进去,她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边喘气一边问他:“世子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
谢铉睨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露出迷茫,冷哼一声道:“你想要拿剪子自伤,不如吃这个来得快。”
不是的,她只是想用疼痛的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才不会傻到要用自杀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没有………………”她刚想要解释,可是意识却逐渐朦胧。
谢铉静静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半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把剪子之上,一双凤眸之中泛着不明的暗芒。
他拦腰抱起江月凝,却在抱起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她太轻了,轻得就像是没有一点重量。
可就是这样一具瘦弱的身体,在他们掉下断崖他昏迷的时候,紧紧地将他护在身后,不想让他人伤害他一分。
今晚确实是他的不是,他不该怀疑她居心不良。
他抱着她进了碧纱橱,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后,本来想离开,又回身拿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可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右手手腕时,又顿了一下,起身出了碧纱橱,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盒装着药膏的小圆盒。
他半跪在榻前,把她的袖子往上卷了几分,手腕处除了青紫之外,已经肿起来一块,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他呼吸一滞,心里生出一点愧疚。
有了上一次给她上药的经验,这次他把药膏抹在她伤处的时候异常温柔,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她秀眉轻蹙。
“不是挺能忍的?现在知道痛了?”
谢铉兀自对着她道。
话刚说完,却见她眼角有泪珠滑落,他愣住,皱眉道:“真有这么痛?“
说着手上的动作又比之前轻了许多。
可是她的眼泪却没有停下来,到了最后还能听见她在梦中细细呜咽的哭声。
谢铉放下她的手腕,倾身靠近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能在梦中哭得这样委屈,却突然听见她在梦中的呢喃。
“姨娘,皎皎好痛……………”
谢铉面上一哂,还以为她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原来她也会委屈,委屈到要找自己的娘亲撒娇。
手下意识抬起往她的侧脸伸过去,在快到触碰到的时候又骤然收了回去,他压下心里那股意味不明的感觉。
昏暗的烛光里,他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半晌之后他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身后的江月凝又唤了几声:“姨娘抱抱皎皎,皎皎就不疼了………………”
谢铉的身体一顿,回身去看她,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身下的枕头,鼻尖哭得通红,委屈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这是梦到了小时候?
早在栖夜之前调查江月凝的时候就说过,她从小就府上的姊妹懂事得多,教养她的苏姨娘虽然爱她,可事事教她身为卫国府的小姐,要学会懂事,事事忍让,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
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少哭了,也很听话乖巧,是除了江雪凝之外,卫国夫人最满意的孙女。
苏姨娘也跟着省心了不少。
所以,她便养成了事事不指望他人的性子,唯一一次想要周桁打消换亲的念头,却因为对方的无情而失败告终。
算起来,还挺可怜的。
这个念头一起,谢铉愣住了。
他自嘲一笑,他什么时候还会心疼别人了,江月凝中了迷香糊不清醒,难道他也糊涂了不成。
不在管身后还在小声抽泣的人,他吹灭碧纱橱的蜡烛,径直走了出去。
*
江月凝醒来的时候,就见夏星红着眼蹲在榻前,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见她醒了,夏星立刻认错道:“夫人对不起,昨天是奴婢制香的时候不小心把车钱子和菟丝子弄混了,才会差点害了夫人。”
说着眼泪已经跟着掉了下来,今早世子的人在院中盘查谁动了夫人的香料,只说昨夜夫人用了那香身子不适。
夏星这才想起自己制的香惹出了祸,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领了罚,挨了板子,这才忍着痛前来房中等着江月凝醒来认错。
幸而罚她的人念着她是夫人身边的人,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不然她现在就该躺在床上,而不是还能在夫人的榻前等着夫人醒来赔罪。
看到江月凝手腕上缠了一圈的纱布,夏星便知道自己这回闯的祸不小,夫人纡尊降贵地教她制香的法子,想着等她日后出府了还能用它来安身立命,没想到她一时粗心,导致害了夫人。
江月凝看出她挨了罚,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日后做事细心点就是了,这一次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银,你身上也挨了罚,不宜伺候人,先下去吧。”
夏星还欲说什么,却被冬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得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江月凝知道昨晚如果不是谢铉给了她解药,后果将不堪设想,那香的药效她在外祖父留下的书籍里见过,没有解药的情况,只能阴阳和合,不然无解。
可解药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她诧异为何谢铉会有这样的解药。
一时不明白他见自己中了迷香会这般生气。
蓦地她想起之前李妗同她说过的那件事。
大约当初的他就是被人陷害,昨晚才会那般生气。
大所以他备有这样的解药。
等夏星离开之后,冬枝道:“夫人,世子给了奴婢这个,说每日要给你涂上。”
冬枝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药膏,昨晚的事情她并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她才犹豫着问道:“昨天晚上,夫人和世子之间……………”
闻言江月凝靠在床边叹了口气,缓缓道:“昨晚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闻了你点的香不对劲,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其实她还记得自己想往谢铉身上扑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太过让人难以启齿,幸好谢铉本来就厌恶这样的手段,她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
万一他真的如外头的人说得那般不堪,半推半就.......
幸好,到底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缠了几圈纱布的手腕上,指尖放在上面轻轻抚了抚,问:“世子呢?”
昨晚的事情终归是她的疏忽,为了彻底打消他心里对她的怀疑,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同他解释一番。
江月凝下床,在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夫人!”冬枝上前扶住她,“夫人身上还未好,还是先缓一缓,世子已经出去了,等他回来夫人有什么事再找他说也不迟。”
又出去了吗?
想起昨日她才向婆母保证自己会好好规劝谢铉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还有昨晚的事情她也需要同他解释,以他的性子,万一他觉得是她故意指使自己的丫鬟给自己点迷香,那她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只是他这一走,又不知道要何时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