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放晴了,江月凝去正院请安回来,想起她已经很久没去香料铺子里了,正好今日要新进一批香料,她去把把关也好。
“今日出去走走吧,你不是说还缺些针线,前几天府上给你们这些丫鬟发了新的布料,正好去买了针线回来,赶在年前还能做新的衣裳。”
夏星闻言开心地笑道:“我也正想着要去买些针线,侯府比卫国府宽裕,给我们发的布料能做两套衣裳还有剩,还能给家中的小妹再做一身新衣穿。”
江月凝浅笑道:“如此,一会儿你和冬枝都随我出去吧。”
上次江雪凝回去后,没多久又来了几次,几次她都让下人去回对方,谎称自己没空,正在跟着婆母学管家,江雪凝听到下人提丹阳郡主,自然不敢和上次那般硬要见她。
从前她很乐意帮江雪凝,可自从换亲一事出了之后,她对这个妹妹更多的是失望。
换亲毕竟是江雪凝的选择,苦果也只能她自己吃下。
江月凝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她的事。
到了铺子门口,她往斜对面新开没多久的香料铺子看了一眼,发现那铺子的格局比她这间大了些,可门庭却冷落许多。
“二姑娘来了!”柳二娘照旧热情地迎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对面的铺子,眼中的笑意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江月凝回以一笑:“柳姐姐。”
“外头冷,二姑娘快些进来吧。
江月凝颔首,跟在柳二娘的身边走了进去,并未发现她进去之后,斜对面铺子走出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大哥,那就是堂妹的女儿?”苏二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手摸着下巴道。
苏大眯了眯眼睛,道:“堂妹生得美,连生下的女儿都是数一数二的出色,只是可惜了。
若是他这侄女还未成亲,说不定他们还能用这侄女去博一个前程。
二十几年前,他就动了用堂妹博前程的想法,当时叔父刚去世没多久,膝下只有堂妹一个女儿,他便和弟弟使了点手段,侵占了叔父的家产,本想顺手把堂妹送到知州的床上。
谁知道堂妹逃了,还带走了叔父呕心沥血整理的香料方子,那方子才是最值钱的。
等他们兄弟二人寻到京城已经晚了,堂妹成了卫国府大爷的妾室,他们二人吃了几天的闭门羹,最后灰头土脸地回了老家。
“听说咱们的侄女性子温柔,做事妥帖,如果咱们去认她,说不定不会和当年一样。”
苏二想起先前答应繇州首富的事情,若是这件事办不到,他们在京城和繇州都无立足之地。
看出了苏二的担忧,苏大阴恻恻道:“繇州与京城相隔好几百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没有旁人的帮助,她能走得出繇州?”
苏二听完瞬间心惊:“大哥,她可是......”
苏大已经下定了决心:“是又怎样,只要想办法把她绑回繇州,任凭是谁,都别想逃出去,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咱们还欠着那徐老爷几百两银子,若是再不想办法,后果你我都知道,徐老爷最爱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们这侄女生得花容月
貌,一定能讨得徐老爷的喜欢,届时咱们得债就一笔勾销了。”
如果不是被逼得紧了,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走吧,都来京城了,怎么也得见见咱们的侄女,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把她等来了。”
说罢苏大便出了铺子的门,往对面的香料铺子去。
“哎,大哥,你等等我!”苏二见状忙跟了上去。
江月凝正在挑选着香料,转头就看见两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柳二娘在一旁看见了,她皮笑肉不笑道:“两位来我们这有何贵干?”
他们二人没有理会柳二娘,而是定定地看着江月凝,眼中闪着泪光:“我那命苦的叔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好孩子,快让堂伯伯瞧瞧。”
江月凝不喜欢这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见他们往自己身前走来,一副要碰她的样子,秀眉蹙起。
然而苏大还未碰到江月凝的衣角,就被冬枝和夏星隔开了。
冬枝板着一张脸,大声喝道:“放肆,你是何人?也敢对世子夫人动手动脚,不想死就安分点!”
苏大本以为江月凝对自己的靠近没有反应,正是因为她性子和善,没想到是有丫鬟在护着。
他收回自己的手,看向江月凝的目光带着长辈的慈爱:“我是你堂伯伯,灵蕴没有同你说我们的事吗?”
原来是侵占外祖父财产和姨娘的嫁妆,逼得姨娘投靠卫国府的混账堂伯啊。
江月凝心下了然,面上挂上浅笑:“原来是堂伯伯,我这婢女护主心切,还请堂伯不要与她计较。”
可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让冬枝让开的意思。
苏大看着站在丫鬟身后的侄女,早就忘了方才冬枝呵斥的话,他忙点头:“我与你二堂伯千里迢迢来到京中,其实就是为了看一眼你们母女二人,知道你们过得不错,便也放心了。”
苏二跟着附和道:“就是,我和大哥这一趟是专门来看你们的,刚来的时候还去敲了卫国府的门,只是那边的规矩严,只传了几句话给你娘。”
其实他们连大门都没敲开,守在门口的几个房门见了他们二人,满脸都是嘲讽,笑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想趁着年关来打秋风。
偏偏他们二人还没办法了反驳,在卫国府门口闹了个没脸,只得灰溜溜地回住处了。
最后到处打听,才知道了这间香料铺子是堂妹开的,而且生意还很不错,于是动了点心思,花光最后的银钱,在对面盘下来一间店铺,也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卖着和江月凝铺子里差不多的香料。
结果生意竟是一点也没有起色,于是便生了从前那样的心思,想要冒险拿一个侄女换一生的荣华富贵。
如今唯一不好的是,他这侄女已经嫁人了,还嫁得不错,原先他想的是让侄女接济,可从旁人口中得知江月凝并不受丈夫的宠爱,甚至还不如谢世子养在外头的外室后,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了江月凝出府。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江月凝即便不知道苏大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光从他那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来看,就够让她恶心的。
眼下还有其他买香的贵客在,为了不影响到旁人,她只得道:“卫国府一向注重规矩,且姨娘这些日子身体不爽利,下人不知道两位堂伯与姨娘的关系,若是怠慢了两位堂伯,还请见谅。”
这一套说辞下来,让苏大觉得她不愧是出自公府,说的话不得罪人,还化解了尴尬。
苏大摆手道:“哪里,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了你娘。”
未必就打扰了,江月凝垂下眼眸,卫国府是什么地方,没有明确的身份,连房门都是拿鼻孔看人的。
苏大和苏二这样的,在房门眼中可不就是想要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房门没有直接轰走他们都算是客气的。
她面上装作不解道:“堂伯们远道而来,又不熟悉京中,怎的还在京中开了铺子,可是打算留下了?”
苏大却不尴尬:“可不是巧了,我也是想在京中碰碰运气,你也知道咱们家做的是香料的生意,我见这条巷子人多,能赚口吃的,索性就开了铺子,不成想堂妹的铺子就在对面。”
其实他就是故意开在这对面的,他见苏灵蕴的香料铺子这样挣钱,所以也想分一杯羹。
谁知道明明是同样的香料,但是顾客偏偏喜欢往她的铺子上去,而他的门前却车马稀。
后来他想明白了,定然是当初苏灵蕴带走的叔父的香料方子起了作用,她都嫁人了,那些方子合该还给他们兄弟二人才是。
“堂伯不知道,这巷子虽说人多,可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而京中百姓多嫌香料贵,一年用不上几回,多的是那些贵人才会用上。”
眼下的意思是别白费力气了。
她靠的都是回头客,还有一些想要与卫国府和广阳候府交好的高门世家,若她没了这一层的身份,生意也会少一半。
苏大的心思眼下不在做生意上,自然听不进去她的话,他只想着怎么把江月凝带回繇州给徐老爷抵债。
与她交谈了几句,他心里大约也知道了对方只是在温室长大的花朵,中看不中用,等哪天他编个谎把人骗出来,再把人迷晕,这事便成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笑意明显了许多:“还真是多谢侄女提点,日后堂伯伯遇到什么事求你,还请你不要嫌弃堂伯伯烦才好。”
江月凝笑道:“怎么会呢,堂伯伯有什么事尽管来侯府寻我。”
反正她不会真让他们进来。
但是表面的功夫还是需要做一做的。
只是没想到她只是表面与苏大客气,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苏大真的厚着脸皮上广阳侯府。
“夫人,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当初要不是他们侵占了苏姨娘的财产,苏姨娘何故会给人做妾?夫人没有跟他们翻脸,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
冬枝话中的鄙夷毫不掩饰,这件事情她也是从前偶然得知的。
江月凝自然是不会见苏大的,她吩咐道:“你去叫个小厮把人打发走,要长得凶一点的。”
苏大这种人,给好脸色是不行的。
冬枝应声,很快就找人去了,然而没过久她就折返了。
“这么快?那俩人就这样走了?”按理说就算是冬枝亲自前去打发,也该需要些时间。
冬枝面上有些古怪,道:“是世子把人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