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凝没有问谢铉是怎么把人给赶走的,因为自从那天之后,苏大和苏二再也没有上门来找她,不过转念一想,以谢铉的那张嘴,估计说得话不怎么好听,所以大约是不敢再上门了。
只是她并未同谢铉说过,苏二和苏二是她的堂伯,许是刚好谢铉心情不好,见了他们两个觉得烦,所以不管是谁直接轰走再说。
且就算知道这俩人是她的亲戚,大约也不会给她面子,毕竟这京中,还没有谁能让他正眼瞧上一眼。
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他无意间帮了自己一个忙。
有了谢铉赶人的举动,她至少暂时不用把精力放在那兄弟二人身上。
这边的苏大苏二自从上次被谢铉让人轰走之后,窝在自己的香料铺子里好几天,几乎是天天都守在门口等着江月凝出现。
然而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苏二探头看向斜对面的香料铺子,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铺子前,叹了口气:“大哥,那丫头再不出现,咱们可怎么办?”
明明大家卖的香料都是差不多的,谁知道客人还是喜欢往对面去,本来他们这一次来京城,除了找苏灵蕴要回叔父的方子之外,还想在繁华的京中开间香料铺子试试水。
不仅如此,他们还特意开在了她的铺子对面,企图能让她的铺子给自己这边带来点客人。
然而京中的那些人,似乎并不买他们的帐。
明明他们的香料都是上好的材料做的,价格也不过是比对面的高了一倍而已,可高出的一倍对那些贵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啊。
苏大也同样苦恼,可他苦恼的是江月凝迟迟不出府,且年关将近,他们要是再等不到钱给徐老爷,届时他们家人的安危就难保了。
“你说我们那侄女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苏大幽幽地问道。
“这不能吧,她们这种自小养在深闺的姑娘,哪里知道外面的险恶,就是她那夫婿看着有点不太好惹,咱们只要避着他就没事了,况且京中不是都在说侄女婿不喜欢侄女,说不定侄女不在,他心里更开心呢,保不准直接把他那外室接回来。”
苏大不置可否,上次他们二人等在广阳侯府的门外,正巧碰到传闻中的广阳侯世子出府,对方穿着华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然而他才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却被对方嫌弃的打量了一番,等他声称自己是江月凝的堂伯,话还未说完只
听对方对着房门丢下轰走两个字。
然后人已经跨上了骏马。
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拿正眼瞧自己。
这种屈辱在面对徐老爷的时候也是这般,他们点头哈腰,对方却高高在上。
他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你也知道徐老爷没有给我们多少时间,在京中做生意赚钱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我看侄女估计还不知道咱们被自己的夫君赶走的事,她性子和堂妹差不了多少,且听说她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等我想个办法,把她骗出
来,届时等出了京城,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可如今侄女不出来,咱们又进不去,这能怎么办?”
苏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道:“咱们进不去不是什么问题,你要知道,他们这些高门世家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咱们往广阳侯府那一坐一哭,侄女再不出来也不行。”
苏二瞬间明白了,跟着笑道:“不愧是大哥,点子就是多,那咱们现在就去?”
说着就要抬脚往外面走去,然而很快就被苏大拦了下来:“急什么,现在天这么冷,等出了太阳再去,还有咱们也要做些准备。”
翌日,天空放晴,广阳侯府的门口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
正是苏大和苏二。
眼下他们二人身上穿得单薄,其中苏二还时不时得咳嗽,看起来像是着了风寒,只要有路过的行人,他就一阵猛咳。
房门见是他们两个,想起之前世子让他们赶人的事,便上前要将人给赶走:“去去去,别在我们门口碍眼!”
说完其他几个房门还道他们二人是想来乱攀亲戚的,觉得世子夫人善心,便想要上门打秋风。
苏大听了几个人讥讽,想他在繇州出了徐老爷之外,认识他的人哪有几个不给他面子,瞬间心里窝火,可计划还没有成功,他只得装出可怜的模样,道:“几位大爷行个方便,我们真的是世子夫人的堂伯,只要见了世子夫人就知道了,且我这弟
弟病得厉害,不能吹风,求几位进去告知夫人一声吧。“
话音刚落,苏二就跟着咳了起来。
路过的行人见有好戏看,纷纷驻足,甚至有好心的大婶上前劝他们回去。
然而苏大却含泪道:“世子夫人是我侄女,我们不远万里从渠州前来,只是想见她一面,见了她,知道过得好,我们便放心了。”
房门听了啐了他一口:“就你们这种人,竟还想高攀我们夫人,那卫国府的二爷和三爷,才是我们夫人正经的叔叔!”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房门几个笑着说话,苏大脸上一热,双目都快喷火了。
广阳侯府世子瞧不上他们就算,凭什么门口的几个下等房门也跟着瞧不上他们,他暗地里咬了咬牙,哭丧着一张脸:“几位爷行行好吧,我们哥俩也不好来的,皆是因为受了家中太爷所托,太爷病重卧床,他老人家就只剩这么一个曾外孙女,只
想知道她过得好便能瞑目了。”
路人看着门口形容惨淡的两兄弟,心里生出了恻隐之心,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数落广阳侯府的不是。
说着说着竟是要往大门口扔东西。
房门焦急地小声同另一个道:“怎么办,让他们在这里闹不是办法,世子又不在,郡主和侯爷去了晋王府,如今只剩夫人在府中,要不,去回禀夫人?”
另一个房门看着激动的路人,快速在心里想了一下,只好道:“暂且只能这样,你先在这拦着,我这就进去通报。”
苏大勉强挤了好几滴泪出来,看见房门进去,直到这事是不用再闹大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看见房门脸色不好地对着他们二人道:“进去吧,夫人有请。”
苏大立刻搀扶起坐在地上的苏二,扬起一张脸走了进去,路过房门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等他们进了待客的前厅,看见江月凝已经等在那里了。
方才他们在侯府门口闹的时候的事情,小厮都已经告诉她了,她摩挲着茶盏瓷白的杯盖,对上苏大,捕捉到了他来不及掩藏的贪婪的神色。
她手中的动作一滞,半晌之后换上浅笑,温和道:“下人不知道两位堂伯与我的关系,以为是哪里来的骗子,所以怠慢了二位堂伯,我现在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苏二打了个喷嚏,心想这屋子怎么这般冷,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难道连炭火都不烧的?
他很快收起这些心思,抢在苏大前头道:“这可使不得,你如今可是世子夫人,按理说是我和大哥打扰在先。”
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江月凝才对着身边的丫鬟嗔道:“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还不给两为堂伯上茶,旁人还以为咱们侯府没有规矩。”
她出来的时候穿得厚,所以没觉得冷,本来管事的婆子还还想抬几盆炭火来,但是被她推了,说是哪里就冷了。
其实她是听到苏大和苏二在侯府闹起来,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她更是对他们起了嫌恶的心,见他们进来的时候身上衣着单薄,更是觉得自己不让人摆上炭火是正确之举。
苏大强忍着不让自己瑟瑟发抖,今天为了博取路人的同情,他只穿了两件衣裳,本以为只要进了侯府,就会有炭火,结果这屋子里和屋子外的温度没什么差别,甚至不如外头。
外头好歹还有太阳能晒晒,这屋子里却阴冷得很,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他也会跟二弟一般着凉。
于是他长话短说,面上带了窘迫:“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有事要同你说,当初你外祖父能进给你娘留下了许多的嫁妆,可是没想到你娘偷偷跑了,我们自然是不能昧着良心做出那等私吞堂妹嫁妆的事情,所以想着你娘的嫁妆,现在给你或许会更
好。”
江月凝面上的神色不变,可是心里早就骂了苏大不要脸,编也不编个好的,姨娘早就同她说了,当年外祖父确实给她留了一大笔嫁妆,但是外祖父才去世没多久,就被眼前的这两个人给抢了,眼下那些嫁妆怕是早就被他们花光了。
不然为何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至于他们来这里打得是什么目的,她还得找人去查查。
她面上惊讶道:“莫非是两位堂伯把我娘的嫁妆都带来京中了?”
苏大没想到她会问,那些嫁妆早就被他们挥霍完了,只剩下一个假装单子,哪里还有什么嫁妆,他转了转眼珠子,回答道:“你娘的嫁妆有好些,我们是带来了,等你哪天有空,就来我们住的地方清点,届时再找人运回去。”
苏二焦急道:“大哥,那些嫁妆不是………….”
苏大忙打断他:“二弟说得是,那些我们保管得很好,我们受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等嫁妆送到堂妹手中,我和二弟也该回繇州了。”
后面几个字他故意咬得较重,像是再提醒什么一般。
苏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这二十几年来,我们可是一点也不敢动堂妹的嫁妆,只想着哪天有机会了还给堂妹。”
“二位堂伯有心了,我替我娘谢谢你们。”
等把人送走之后,江月凝心事重重地回到泽兰院,姨娘的嫁妆,她得想办法要回来,无论如何都要他们吐出来。
她知道他们手上根本没有嫁妆,但是却让她前去清点,这一点也不对劲。
进了正房,看见谢铉已经回来了,此时他正坐在笼旁,见她只是似笑非笑道:“打发走你那堂伯了?”
“他们算哪门子的堂伯。”江月凝小声道。
“嗯?”谢铉一双凤眸瞄向她,一副没有听清楚她才嘀咕什么的样子。
她走了过去,把手放在蒸笼边,柔声道:“没什么,他们大约是不会再来了,上次还没谢谢世子帮我把人赶走了。”
闻言谢铉眉梢微微一挑:“你不怪我把人赶走?听说他们可是你娘的堂兄。”
江月凝道:“是堂兄又怎么样。”
有这样的堂兄还不如没有呢。
蓦地她想起谢铉身边还有得力的人,她想要调查苏大苏二,不如让谢铉帮个忙。
谢铉察觉到了她炙热的目光,撇了撇嘴,不耐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这样看着我。”
江月凝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世子可否帮妾身帮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