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陛下的反应江月凝也是看在眼里,那眼神和她爹看姨娘时是一样的。
可林才人与回鹘人勾结,若是她蛊惑了陛下,吹几句枕边风,要求陛下做一些不利于大楚的事情,陛下可否会晕头转向地答应?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抿着唇不再说话,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当年峪城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峪城会突然失守,峪城军为何会差点覆灭,而赵景是否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着战死了。
所以她因为峪城一事,对回鹘本能的厌恶。
谢铉偏头见她垂眸不言,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咱们的陛下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若真的被人蛊惑,不是还有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是只有江月凝能听见的程度。
才提到太子,李?那边已经吩咐完了禁军审问刺客的事情,他走到谢铉二人身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月凝,见她白着一张脸,便温声安慰她:“弟妹不用担心,刺客都已经被抓拿了,方才那刺客可有伤到你?”
刚才的情景他也看到了,那刺客差一点就伤到了江月凝,如果不是谢铉反应及时,把她拉走,估计就见血了。
江月凝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主动与自己说话,她只得勉强挂上浅笑,轻声回他:“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谢铉扫了一眼,道:“今晚的除夕宴大约是到此为止了,殿下不先去安抚群臣?”
李?听着他带刺的话,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有母后在,暂时还用不上孤,只是方才孤看见林才人伤得那般重,倒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谢铉轻嗤一声:“太子该关心的不是林才人的伤势,看今晚陛下那满脸的担忧,该担心林才人是否今晚之后会独宠后宫,届时就连皇后娘娘都要敬她三分,陛下一大把年纪了,真是难为他还能………………”
“BAJ4Z......“
“世子慎言。”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打断了谢铉继续往下说的话,他瞥了一眼与李?同时出声的江月凝,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她眼中的担心,又闭上了嘴。
“算了,当我没说,眼下这除夕宴是不能继续,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在这金銮殿多呆一会儿,他都觉得晦气。
李?也知道江月凝受了惊吓,于是草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前去和安抚完群臣的皇后说话。
群臣已经在皇后的安抚下陆续离开了,丹阳郡主和广阳侯夫妇方才跟着皇帝去了偏殿,眼下出来,丹阳郡主第一时间就去找江月凝。
丹阳郡主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中带着满意,本以为儿子不甚在意儿媳,没想到儿媳真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就出来相救。
她拉起江月凝的手,安慰道:“方才你有没有受伤,要不你跟我去偏殿,眼下御医院一大半的御医都在那里,我找个御医给你看看。”
江月凝感受到丹阳郡主掌心传来的温暖,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回答:“母亲不必太多担心,儿媳没有受伤,多亏了世子护着儿媳。”
“没受伤就好,回去后我让人去库房拿些安神的补药,让下人煮了给你喝。”一旁的广阳侯也是看见了那惊心动魄的瞬间,他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若不是自家夫人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他都要冲上去救人了。
后来见儿子反应这么迅速,才明白了为何自家夫人不让自己前去救人。
儿子果然是开窍了,会保护自己的媳妇了。
他在心里暗暗满意儿子救人的行为。
江月凝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婆母和公爹这般关心自己,虽然有些不习惯,可心中到底升起一股暖意,她眼中含了笑意,轻轻道:“儿媳没事的。”
谢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于是对上丹阳郡主夫妇道:“她受了惊吓,需要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让宫女拿了狐裘穿上,径自带着她往外走去。
出了金銮殿,有冷风扑面而来,江月凝瑟缩一下,抬头去看天空,才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雪。
“哎呦,这天气还真是反复无常,来人,快给世子与世子夫人撑伞。”跟在身边的内待回头对着宫女吩咐道。
很快就有宫女拿了伞来,她打开伞站在谢铉的身边要给他们二人撑伞,没想到谢铉却直接拿了过来:“不必麻烦。
那把伞刚好能够遮住两个人,他比江月凝先一步走到外面,见她站在原地,不解地看向她:“愣着做什么,过来。”
江月凝轻轻啊了一声,她以为这伞是一人一把的,还想等着宫女再去拿一把给自己,见谢铉撑着伞站在廊外等着自己,她纠结了一下,最后走了过去。
在她走出廊外的时候,有伞挡在了她的头顶,替她遮去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雪似乎才下了有一会儿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她与谢铉共用一把伞,二人安静地走在冗长的宫道上面,耳边除了北风呼过的声音,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江月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今晚的事情,世子是早已经知道的?”
她想起在泽兰院出发之前,他就突然说了句什么突发的状况,加之那些刺客行刺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丝毫的慌张。
皇宫戒备森严,那群刺客真的能那么容易进来吗?
还是说里,有人故意把他们放了进来。
谢铉低头去看她,见她一脸的认真。
“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射铉提醒她。
显然是不想与她探讨,也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闻言江月凝脚下的步子一顿,她想了想,也是,她一个深居后宅的女子,什么都不懂,确实不应该去想这些,明明他上次就说了,关于回鹘的事情,让她过后便忘了。
她与谢铉是什么关系,他如何会同自己说这些事情。
“世子说得对,妾身不该问那么多。”她垂下眼眸。
谢铉见她说完又沉默,不知为何,即便是她面上不显,他也察觉到了她不高兴了,他只得补了句:“今晚的事情事关回鹘,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我并非不想告诉你。”
江月凝没想他会同自己解释这些,她愣了一瞬,转而轻声道:“妾身并没有怪世子。”
谢铉闻言眉毛一扬,觑了她一眼,方才他说了那话,她立刻就与自己拉开的距离,还说没有怪他。
许是她刻意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右肩有一半露在了伞外面,有雪落在肩膀上,谢铉见了,不动声色把伞往她那边又移了一下。
默了一瞬,他道:“眼下殿下还未找出早年藏在宫中的回鹘细作,你日后还是不要进宫,免得被盯上。”
江月凝却是不解,她几乎没有什么进宫的机会,且她对回鹘来说又没什么价值,回鹘人就算要挑,也该挑个有价值的。
她道:“世子多虑了,妾身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让回鹘人上心的。”
“我是晋王唯一的孙子,回鹘人恨晋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想要对你下手,比对我容易多了。”
宫里人多眼杂,且那藏在暗处的细作,能够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想来是有些手段的,若是她单独进宫,很容易就被盯上。
当年他被算计,不就是这样吗。
身为世子的他都能被算计,更何况是她。
那人借李妗的手,想要毁了他,好让远在边关的晋王分心,只可惜当年圣上封锁了消息,才能让对方得逞。
江月凝似乎也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件事,她想问谢铉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与谢铉之间,似乎还没好到能够让他在她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虽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可她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谢铉。
她只得道:“世子的话,妾身记住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到了马车前,在谢铉收伞的时候,江月凝瞥见他的左肩上落了雪,半晌后她反应过来,定是方才她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他把伞往自己身边移了。
她拿出帕子,对着要收伞的谢铉道:“世子,等一下。”
谢铉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她,眼中带了疑惑:“嗯?”
江月凝上前,抬手指了指他的左肩:“上面有雪,妾身替你拂去。”
“不必………………”一点雪而已。
谢铉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少女往他身前走了一步,手上拿着帕子,抬手轻轻地将他狐裘上的雪一点一点慢慢拂去。
他低头,看着她抿着唇,一双好看的杏眸看着他的左肩,手上的动作不停,神色认真。
随着她的动作,内心深处好像也被什么轻轻拂过,泛起阵阵涟漪。
“好了。’
直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他才回神,目光却不自觉得跟随着她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他的喉头滚了滚,想要开口说话。
却被身后来人的声音打断了。
“卫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铉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独自撑着伞的男子,凤眸微眯。
洛无视谢铉的目光,方才他们二人站在马车前,动作举止亲密,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即便是一直在说服自己谢铉不喜欢江月凝,可目睹了两次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心脏处仍旧传来钝痛。
“二哥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阿凝和谢世子挺好的呀,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睦。”洛瑾站在洛晏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就怕自家兄长犯浑。
之前得知阿凝要嫁给谢铉的时候,兄长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了一天,要不是母亲警告他不许去打扰阿凝,说不定兄长早就去找阿凝了。
眼下看着站在这里不肯离开的兄长,洛瑾深深叹了口气。
她对着转身往他们这边看来的江月凝无奈地笑了笑:“阿凝,要不你来一下?我哥有话要单独与你说,很快的。”
谢铉见江月凝的脚动了动,以为她要过去,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的手下一刻圈住了她的手腕,一副不让她过去的模样。
“你与洛二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
声音里带着警告。
身边的少女没有了动作,谢铉垂眸去看她,发现她正看着站在对面的洛晏,心蓦地一沉,想起她在金銮殿上说的那句与洛瑾自幼认识。
如此她与洛便也是青梅竹马,如果不是他与周桁,说不定他们二人早就结成了连理,然后举案齐眉地过完一生。
这样想着,他就要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
然而下一刻却听见她道:“我与洛公子没有什么可说的,且我如今已嫁人,再与洛公子单独说话,我怕我夫君会不高兴。”
谢铉意外地看向她,心跳突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