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游湖,许是因为碰上了李妗和魏三两个人,二人都变得兴致缺缺,可她们难得一起出来,所以仍旧在湖面上游玩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是画舫刻意与李妗的画舫保持了一段的距离。
等她们上岸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刻,冬枝和夏星扶着她下了船,正要问她是否回府,却听见洛瑾提议去临湖开的酒楼用了饭再回去。
许是自从江月凝嫁人之后,她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见面,所以洛瑾一时之间舍不得就这么与她分开。
看着好友期待的目光,江月凝还是答应了她,一同前往那间酒楼。
洛瑾进去之后,熟门熟路的要了二楼一间能够看见湖景的房间,俩人临窗坐下,她熟悉地同店小二点了好几道菜,显然是来过几次这里。
“阿凝,你嫁人之后,我出来都不知道该找谁,所以今天我想多跟你呆久一点,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洛瑾给她倒了杯茶,小声问道。
江月凝莞尔一笑:“这有什么,我们之前出来游玩,不也是和今日一般会玩上一整天,我嫁人之后是我疏忽。”
说到这里,她心里倒是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心情,所以自嫁入侯府之后,竟是没有想过要约洛瑾出来。
那天在卫国府婆母替她出头之后,她大约也知道了婆母是真的待自己好,日后也不必顾虑太多,想约洛瑾出来就约。
洛瑾知道她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谢铉,所以对于那几个月没有见面的事情,她没有责怪江月凝的意思,便笑道:“你如今是世子夫人,比不得曾经,出门自然也是不能和还在闺中时那般随意,之前我总觉得你嫁了人,我与你之间或许就没什么话
聊了,加之你世子夫人的身份,所以不敢约你出来。”
江月凝闻言嗔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现在可是还同从前那般?”
洛瑾笑道:“自然是的,是我想太多了,早知道就应该早点约你出来。”
说话间,店小二很快就上了菜。
等她们用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江月凝本不听的,结果听见他们嘴里提到了谢铉,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洛瑾也听到了隔壁的谈话声,她看向江月凝,正要开口,却见对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一副要偷听墙角的模样。
很快她们就听见其中一个人粗声粗气道:“太常寺寺丞一职原定就是周兄的,眼下可好,被谢世子给截胡了,谁人不知道谢世子是太子殿下的表弟,谢世子胸无点墨,就那样的纨绔,如何能够胜任寺丞一职?简直是笑话!”
很快又有跟着附和:“可不是吗,谢世子如何能和周兄相比,周兄是正经科举出身,谢世子是什么,靠自己那当太子的表哥就能白捡一个官职,实在是可笑得很呐,那样的酒囊饭袋,估计当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哪家花楼的姑娘。”
“可不是吗,娶了那位卫国府的二姑娘还不知足,还整天逛花楼,我可知道这知书达理,温婉如玉的二姑娘,是被他从周兄的身边抢走的,若是那二姑娘嫁给周兄,与周兄定然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眷侣,谁知道被谢世子抢了,嫁给他还真是生生被
糟蹋了。
“阿凝,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听了。”后面那些人还在说着她与谢铉周桁三个人的事,洛瑾听不下去,开口劝她。
只是江月凝却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到底是如何嫁给谢铉的,卫国府和周家都知道,可到了这群人的眼中,就变成了谢铉棒打鸳鸯?
洛瑾似乎想求证方才那些人说的话,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凝,你实话告诉我,你嫁给谢世子,是否真的是他......
“不是他。”江月凝立刻否定了。
她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样误导人的消息,好像她与周桁之间真的有什么一样,当初她到底是存了不想嫁给谢铉的心思,所以碰到周桁,想要让他坚持娶自己,可他二话不说就把信物给退了。
且最开始三妹妹惊马一事,就是周桁一手策划的。
明明她嫁给谢铉,是他和三妹妹一手促成,为何外头的人说法却是这样,为何这些人会知道最开始是她和周桁定亲的?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李兄王兄慎言,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被世子听了去,怕是会对世子夫人生出嫌隙。”
他只让他们不要提江月凝与他的事情,却没有制止那几人在背后嫌弃谢铉,且提到江月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了落寞,仿佛谢铉真的就是硬生生拆散了他与江月凝的恶人。
江月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也猜到了方才那几人说的,关于她嫁给谢铉的事情,大约是从周桁口中得知的。
可事实却与他说的完全不同,她都要被周桁的无耻给气笑了。
谢铉不在乎自己在京中的没关系,可她在乎自己的名声,她不想成为周营造自己形象的垫脚石。
洛瑾有些担心她,“阿凝,你可还好?”
在她眼中,江月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会见到她发脾气,眼下看着好友脸色不善,一时之间很是担忧。
江月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脸色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温声回她:“无事,我吃饱了,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了,否则你兄长怕是会担心你。”
说罢她喝了茶漱口,又去净手。
洛瑾知道她因为听了隔壁房间的话,眼下怕是没了心情,只得跟着一道出去。
只是俩人才走出房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江二姑娘。
是周桁。
他本来因为太常寺寺丞一职落空,便与同在翰林院的同僚一道出来喝酒解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月凝。
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他下意识就叫住了对方。
江月凝本不想理他的,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加之他仍旧唤自己二姑娘,便回身看向周桁,秀眉轻蹙:“三妹夫,你应该和三妹妹一样,唤我一声二姐姐。”
她的声音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桁愣了愣,他看着眼前这张芙蓉般的脸,他心弦微动,按捺住那情绪,他轻咳一声,道:“世子如今任太常寺寺丞一职,怕是没有时间多陪你了,不过也好过整日里去那等地方,我替你感到高兴。”
说完他的神情带着落寞,仿佛他曾经多喜欢她一般。
江月凝被他这幅样子恶心到了,她浅笑道:“三妹夫说得什么话,我家夫君愿意上进,这是好事,我也替他高兴,妹夫多虑了。”
周桁觉得江月凝口是心非,他早就听说了谢铉并不待见她,之前两次他看着他们二人之间亲密,估计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他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不过你放心,既然世子进入了朝堂,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会帮忙。”
江月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周桁好歹是科举出身,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她道:“世子在朝中如何,是他的事,再者妹夫凭什么觉得我家夫君会做不好太常寺寺丞,妹夫或许不知道,他十五岁就中了进士,放眼整个大楚,还有谁能做到他这般?”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我嫁给世子的事情,也请妹夫不要曲解,真相是如何,我们比谁都清楚,你们在背后污蔑我夫君的话,我今天只当没有听到,也不追究,还有我与你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莫要继续让你那些同僚胡乱编排,
坏了我与我家夫君的清誉。”
这一通话说下来,周桁的脸色已经白了,方才同僚替他打抱不平的话,他故意没有止住,还有他与江月凝之前定亲的事情,也是他说出去的,只不过稍加润色。
却没有想到会被正主听见,且她不仅听到了,还当众维护起谢铉来。
谢铉惊马一事确实是他做的手脚,可是后面娶了江雪凝之后他就后悔了,江雪凝的性子与江月凝不同,是个被娇惯长大的,稍有不合心意的事情就会闹他,本以为娶了她,会于自己在仕途一事上有帮助,结果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官职,一下就落
在了谢铉的身上。
当初他费尽心思,竟是落得一场空。
早知道还不如娶江月凝。
眼下看着替自己的夫君辩驳的江月凝,他心里更是后悔,如果他之前娶的她,她是否也会为了维护他而给他人冷脸?
在他眼中,江月凝虽然身份上差了一些,可她的性子却很适合做贤妻。
听说她甚至不在意谢铉在外面有外室,曾经还提出要将那位外室接回侯府,只是丹阳郡主不愿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误会我们至此,我会与他们解释这件事情。”
江月凝少了他一眼,冷着声音道:“若是无事,告辞。”
她拉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洛瑾,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周桁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的时候,他苦笑一声。
当初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能怪得了谁?
他转身进了方才的房间,却不知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人把他和江月凝的对话都听了去。
季庭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一脸的意外:“江二姑娘居然会在外面这般维护你,还真是难得。”
谢铉懒散地靠着椅背,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中把玩着用深蓝色络子穿起来的玉佩,似乎在想什么。
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他的耳尖却悄悄红了,半晌过后,他制止要给他倒酒的季庭:“今晚不喝,要早些回去。
季庭下意识问道:“你平时回去有这么早吗?不过喝两杯,有什么要紧。”
说着他又要给他的杯中倒酒,却被谢铉抬手挡住了,“说了不喝,以后没什么事也别找我喝酒。”
季庭疑惑地看了他几眼:“你从前不这样的,难不成当了官,人也会变?”
谢铉睨了他一眼,讥笑道:“你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八年前,还是这三年?”
提到八年前,季庭难得沉默了,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正经问道:“峪城的事情可有眉目了,那个刘三不是已经醒了,他可有说是谁让他出卖消息给回鹘军的,还有我听说赵将军的病情也能控制了,不再随时发狂,还是师妹的医术厉害啊。”
提到这两人,谢铉语气淡淡道:“当年的事情与魏家脱不了干系。”
闻言季庭面上大骇:“他们为何,你可有证据?”
谢铉指尖点着白瓷杯,道:“有了些眉目,不过也快了。”
“行吧。”季庭往后一仰,又问道:“你真的不喝两杯?”
谢铉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不喝,她不喜欢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