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站在江月凝身边的冬枝脸色一变,她忙看向身后几个负责拾东西的小厮,发现他们立在原地,都低垂着头,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
心里松了口气,她见赵仪景看着江月凝的眼神带着温柔,甚至里面夹杂着某种情绪,她眉头一皱,偏头去观察自家夫人的神色。
等发现江月凝神色平静之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从前她知道夫人对自己救命恩人生出了少女的心思,可是眼下夫人已经嫁人了,若是赵仪景想用三言两语撩拨夫人,被外面的人知道,告知世子,届时夫人的处境定然是不会的好的。
她用怀疑的目光偷偷打量了一眼赵仪景,她记得从前夫人与她说的,赵仪景是正人君子,当初甚至连夫人想要报恩都果断拒绝了,完全就是把夫人看作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只当夫人是萍水相逢的人。
可眼前的赵仪景,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他看向夫人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冬枝能感觉到不对劲,江月凝自然也能,只是对方各个方面确实都和五年前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或许是因为他经历了生死,所以性情有些改变?
要是她记性不那么差,没有忘记那时候他的长相就好了。
也可能是现在他与自己说的话,其实是她想多了,人家并没有那个意思。
当初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如今过了五年,有些不同也是能理解的。
她下意识不想去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在心里给对方找补。
面上假装没有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她浅笑着道:“我今天来就是想看一眼赵公子住的地方,若是太过简陋,也好给赵公子补上些东西。”
赵仪景看着她的笑失神片刻,半晌之后咳了几声,将人领进了屋中,才温声道:“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说完他动作娴熟地给江月凝倒了一杯茶,让她先坐下:“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院中看一下药好了没。”
说着边咳嗽边往外走,江月凝看着他略微削瘦的身体,心中生出同情,忙叫住了他:“让我的丫鬟替你看着炉子,你眼下正病着,就先休息吧。”
说着吩咐冬枝和夏星二人,让他们两个去替赵仪景看着炉子的火。
等冬枝和夏星去了外面的院子,她又道:“我给你带了谢礼,算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恩情,希望这一次你不要拒绝。”
江月凝话才说完,那几位小厮已经将东西都搬到了院中。
赵仪景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眼神微动,到底是没有拒绝她,他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坐到江月凝的对面,温柔道:“从前我救你,并不是希望你能够报答我,可若是我一再推辞,想来你心里会不好受,如此,我便收下了。”
这一回他没有拒绝她,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不过他愿意收下她给的东西,她心里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她与赵仪景说着当年的事情,对方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破绽,她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打消了。
直到冬枝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江月凝便提出了要告别。
赵仪景面上一愣,有些急切道:“江姑娘可是还有什么急事?”
正要起身的江月凝听了他的话,不解道:“不是有急事,而是我出来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回府了。”
说罢她就看见他眼中出现黯淡的神色,她只得好心道:“赵公子一个人在这里,又生了病,若是不嫌弃,我给你找个仆妇先照顾你几天,等你病好了,是去是留全看你。”
闻言赵仪景苦笑一声:“多谢费心,我不需要人照顾,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走了过来,我身体不适,就不送你了。”
江月凝看着他这幅落寞的神色,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可到底她如今是世子夫人,总不能与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男子呆在一处太久,免得被有心人做文章。
她柔声道:“赵公子请保重身体,若是过几天我得空了,我会再来看你。”
得了她的这句话,赵仪景眼中的黯淡瞬间没了,他的眼睛亮了亮,因为激动还咳了几声,最后哑着声音道:“那在下恭候江姑娘。”
说完目送江月凝出了房门,直到外面马车的声音走远,他才收起脸上那副落寞的神色,重新坐了回去。
“这世子夫人还真好骗。”一道带着讥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很快魏三走了出来,坐在了方才江月凝坐过的位置上,他撇了一眼对面的赵仪景:“趁着现在谢铉在太常寺,无暇顾及她,你最好快一些把人给带走,若是迟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变故。
赵仪景想起方才少女的温柔贴心,面上有些迟疑。
魏三看出了他的迟疑,威胁道:“你可别忘了,你娘还在我的手中,且若是让陆家大夫人知道你和你娘的身份,你是知道后果的。”
赵仪景这才道:“我知道了,你别动我娘。”
“这才对,你要记住,你和你娘的性命都在我手中,只有带着江二姑娘远走高飞,才能保住你们的性命。”魏三顿了顿,又道:“你不是挺喜欢江二姑娘的,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放心,必要时我会帮你,绝对不会让谢铉阻止你们离开。
江月凝才回到府上没多久,就看见谢铉下值回来,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时间还早着,前几天他当值的时候明明没那么早回来的。
莫非是他知道赵仪景的事情了?
江月凝有些忐忑,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先跟他和盘托出,可是细看对方的表情,看着倒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还未来得及换下方才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就看见谢铉走了进来,他见了江月凝,上下扫了她一眼,道:“你与我出去一趟。”
江月凝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与他出门,加之他今天回来得这般早,下意识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铉见她一脸的疑惑,便解释道:“今天没什么事情,所以我回来得早一些。”
“世子要带妾身去哪?”江月凝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轻声问道。
闻言谢铉眉毛一扬:“你那晚不是说要试试,所以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江月凝一噎,那晚她确实说了要试着喜欢他,可他不是说了不用她勉强吗,眼下他这是又在做什么?
莫非是后悔了?
见她眼中的疑惑更甚,他走到江月凝的身前,抬手温柔地替她把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期间他感觉到了因为他的触碰,对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等他别好她的头发,就看见她的耳朵慢慢地脸红了。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他倾身靠近她的耳边,道:“还是说,你后悔说要与我试试了?”
江月凝差点被他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明明是他自己先后悔的,她悄悄瞪了对方一眼。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她起了鸡皮疙瘩,抬起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凤眸,小声道:“妾身不会食言,只是世子要带妾身去哪里?”
谢铉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他见她耳朵红得像是熟透的果子,想着不能一下子把人逼急,只得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穿得比较多,便问:“你这是出去过?”
江月凝没想到他会这般问自己,在心里过了一遍话,才缓缓道:“有点事出去了一趟,世子不急的话,容妾身去重新换身衣裳。”
“不必,你这样就很好看。”谢铉打断了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他的话落在江月凝的耳中,却让她有些不自在,从前谢铉与她相处时,大多时候狗嘴里都吐不出一句好话,自那晚之后,就好似变了个人,说的话也中听了许多。
到底是没有把他手挣脱,她安静地跟着他出了门,直到坐上马车,看着马车的方向是往城北的方向去了,江月凝心里一咯噔,开始怀疑谢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在想着要不要主动与他提找到了赵仪景的事情,她抬眼去看谢铉,发现他唇角微微弯起,心情看着很是不错。
还是说她想岔了,其实他如今还不知道朔奚已经帮她找到了赵仪景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她还给赵仪景送了好些东西。
或者着,他面上的高兴是伪装的,她狐疑地看了谢铉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世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江月凝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试探。
谢铉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而后抬眸去看她,一双黑眸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她,就在她被盯得不自在的时候,才勾唇一笑:“确实是有好事,太子殿下已经摸到了一点线索。”
兄长做事他从来不用担心,与他猜得没错,在宫中与林婉儿接应的那个细作,真的在李妗的身边,上次兄长经了他的提醒,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用不了多久,就能揪出那个人。
“原来如此,那殿下打算捉了那细作要怎么处决?”身为大楚的子民,江月凝自然也是希望能尽快把这个细作给解决了,才能免去忧患。
谢铉往后靠在车壁上,散漫地说道:“自然是送回去回鹘,再把之前与回鹘签订的条约都废了。”
那些条约江月凝倒是有所耳闻,都是些不平等的条约,当时京中很多平民都对此不满,后来那些反对的声音都被强行压下去了。
至此有好些人都对皇帝生出失望,甚至有些良臣因此辞官。
她不太相信这件事能这么顺利,回鹘人又不是傻子,一个细作而已,不值得为了她放弃一块肥肉。
这样想着,她便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谢铉嗤笑一声:“那细作的身份是回鹘的公主,她以身涉险来到大楚,给回鹘传了传递了不少的消息,后来舅舅吃的那场败仗中,就有她的功劳。”
“那峪城的事情,可与她有关?”江月凝之关心这个。
谢铉道:“峪城的事情倒是与她无关,是因为当时军中出了叛徒。”
他的话让江月凝不由一怔,就好像他曾经也是峪城军中一员一般,她看向谢铉,想要问的话最终没有问出口。
罢了,以后再找个机会问他峪城的事情。
“怎么了?”谢铉见她沉默,面上有些不解。
须臾,他突然想起她似乎对峪城很感兴趣,上次在马车里,她也问了他跟峪城有关的事情。
莫非是她要找的人和峪城军有关?
“没什么,就是好奇,当年峪城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们都觉得是峪城军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才会让回鹘的铁蹄踏破了城门。”她说完叹了口气。
“胡说!”谢铉语气沉了下去,发现对方因为他的话愣住了,又放缓了语气,“当年的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江月凝抬眸对上他,弯了弯眼睛,道:“嗯,妾身相信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