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遺憾是他已經半個月沒見過那個向他哭訴的女子了,不知道聽了他的建議後女子的生活有沒有發生變化。
這一天,吳咎依然來到往日的溪流邊放牛,不過這次妹妹沒有來,她怕被哥哥拉著學寫字,所以吃完飯就跑得沒了蹤影,吳咎隻好自己來放牧,就當給妹妹放個假,話說也確實很久沒給她休息了。
吳咎再次來到那棵樹下,很快如泣如訴的笛聲便從樹冠飄揚了出去,在這山林溪水間來回不絕。
“小先生吹得可真好,要是妾也會吹就好了,妾便可以在自己傷心的時候給自己吹了。”
上次的女子再次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吳咎的附近,嘴裡吐出的話聽了便讓人心生憐憫。
吳咎再次看到女子心中還是感到開心,他好像將對方當成了朋友了。
“你來了,過來坐,你這些天過得好嗎?”
女子依言走近了幾步便坐了下來,平靜地講述她這些天的遭遇:
“那日妾回去後,村裡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妾,妾初時還不明所以,後來問了人才知道,六婆教我那個法子的那天晚上,她帶著一群村裡的婆媳跑來我家屋外聽動靜,妾那晚上的醜態全被她們聽到了,後來那晚的事兒就在村裡傳開了。
男人看妾的眼神就像是看蕩婦,小孩子在妾的面前學妾的叫聲,女人看妾就像是看狐狸精,嘴裡口口聲聲罵妾賤人、淫婦,說妾叫的那麽大聲想要勾搭他們家的男人。”
女子嘴裡訴說著最不堪的過往,聲音卻如湖水一般平靜,蕩不起一絲波紋,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只聽她繼續說道:
“妾孤單極了,屋裡屋外都沒有妾的容身之地,妾按照你給的法子,做了他喜歡吃的菜,厚著臉皮從鄰居家借了一壇酒,可夫君他進屋見了沒有絲毫高興,反而斥責妾亂動家裡的東西,還誤解妾偷了他的錢買酒……妾真的是世上多余的人嗎?
這天地就真的沒有妾的生存之地嗎?”
女子的語氣終於有了變化,她的憤恨、委屈、仇恨在這一刻終於能說出來了。
說完之後女子轉身便要離開,吳咎見她情緒激動怕她做傻事,趕忙拉住了她。
在被吳咎拉住的一瞬間,她的情緒完全崩了,轉身抱住了吳咎這個只見過兩面的少年,只有這個陌生的少年人關心她,她下意識的擁抱了眼前的少年。
吳咎本來還怕被人看見影響不好,想要推開她,但是感受到女子身體的顫抖,他還是沒有硬下心來將她一把推開,推開一個絕望的人,就是推她去死。
女子的淚水浸濕了吳咎的肩頭,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也縈繞在吳咎的鼻尖,等女子哭累了這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了吳咎。
“對不起,妾的淚水打濕了你的衣服。”
“不要緊的,只是一小塊,很快就幹了。”
“妾這次來是和君告別的,妾以後便不來這裡了,小郎你莫要忘了妾呀。”
女子的語氣中帶有訣別的意味,吳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麽,說什麽也不能改變她的處境。
“對了,妾叫柳芳妃,小郎的名字也告訴妾吧,妾會記一輩子的。”
柳芳妃眼中飽含期待地望向吳咎。
“我叫吳咎,口天吳,處口咎。”
“吳咎……吳咎……上天無咎,真是個好名字!柳芳妃是柳樹的柳,妃子的妃,芳草的芳,小郎也要記住哦。”
柳芳妃轉身要走的那一刻,吳咎再次叫住了她:
“我們是朋友對吧?你要回去做什麽?”
柳芳妃點了點頭,然後在吳咎驚訝的眼神中解開了身上的衣帶,將衣服一件一件剝落了下來。
吳咎見狀頓時慌了神,“柳芳妃,你這是做什麽?”
柳芳妃沒有言語,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脫衣服。
等她脫光了上身,吳咎終於知道了她要自己看什麽,柳芳妃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吳咎看到柳芳妃前後都沒有一塊好肉,青紫色都連成了一片,就仿佛她的皮膚本來就是青紫色的,青紫的胸口讓她白皙的脖頸看上去是那麽刺眼,那麽格格不入。
十五六歲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紀,而眼前的少女卻遭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待遇,吳咎不用看就知道她的下半身不會比上半身好多少,吳咎有些疑惑,為什麽這個屠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吳咎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了柳芳妃的身上,溫柔的說道:“穿上吧,早上挺涼的,別感冒了。”
等她穿好衣服之後,吳咎的眼神發生了變化,稚嫩這一刻從他的臉上消失了,“說吧,你要回去做什麽?”
“妾要殺了他!”
“妾要殺了他!”
“妾要殺了那個屠夫!”
“妾要殺了那個村的所有人!”
她的語氣一聲高過一聲,神色隨著語氣也變得猙獰了起來。
吳咎:“你打算怎麽殺他?你殺的了他嗎?”
“我要拿刀砍死他!”
“什麽時候砍?”
“晚上他睡著之後。”
“萬一他中途醒來了呢?”
“……那我就和他拚了。”
“那要是拚不過呢?”
面對吳咎的質問,柳芳妃瞬間沒了詞兒。
“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叫幾聲,這樣他就會很累,很不願醒來,醒來也沒力氣。”
柳芳妃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吳咎,像是在問,你為什麽會懂這個?
像是猜到了柳芳妃的想法,吳咎解釋道:“我也讀過一些書,一些黃色的雜書!”
像是接受了吳咎的解釋,柳芳妃點頭表示認可。
吳咎接著發問:“你要砍他哪裡?亂刀砍死?”
柳芳妃惡狠狠地點頭,“妾就是要亂刀砍死他!”
吳咎一臉了然地搖了搖頭,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樣子,他解釋道:
“人可以很強也可以很弱,這個主要看你是否掌握了方法,比如你攻擊一個人,你砍了他快一百多刀結果他還活著,只是看上去血淋淋的很慘,其實他沒有被傷到要害,依然有能力反抗。
所以,當你不想殺一個人的時候,一定不要朝著對方的要害部位攻擊,比如後腦杓、太陽穴、脖子、心臟、腎髒……
這其中頭腦還有胸腹內的器官都有胸骨保護,所以不是那麽容易被傷到,尤其是當攻擊者的力道較小的時候,不過一定不能被傷到脖子,你自己摸摸脖子,主要是前面氣管到兩側的位置,那一跳一跳的是人的主要血管。
一旦頸部主要血管被割破,鮮血會快速噴射出來,人在幾息的時間就會死亡,還有一種就是一刀下去將頸部血管和氣管同時割破了,人就會被自己的血液淹死,時間差不多一樣快。”
吳咎又給她科普了一下人體各個器官的具體位置。
“所以,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薄弱部位,不然會被人輕易殺死,你懂了嗎?”
“懂了!”柳芳妃很肯定地點頭。
“最後,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吳咎也不等別人是否願意聽,直接開口講:
“有一個人,他是一戶人家的仆人,仆人每天被虐待,時間長了他受不了了,當天晚上便殺了男主人,然後驚慌地跑了出去。
到外面後他發現外面什麽東西都要花錢買,而仆人身上根本沒有錢,忍饑挨餓過了幾天,仆人忍不住了。
他想起男主人家裡有錢,但那天他光記得跑路沒想到把錢也帶走,於是他便返回去拿錢,結果被人抓住了,最後被人很殘忍地殺死了。”
吳咎有些口渴,拿起水葫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
“故事還沒有結束,仆人在外面有一個哥哥,哥哥決意要為弟弟報仇,他沒有選擇放一把火,將所有仇人一下子殺光,他覺得那樣對仇人太便宜了。
他覺得死亡並不是最大的痛苦,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痛苦,於是他每天殺男主人家一個人,用各種方法殺,毒殺、勒殺、殘殺。
他有時候故意不殺死對方,而是致殘對方,比如割斷仇人的手腳筋脈,讓對方成為一個廢物;
戳瞎仇人的眼珠子,讓對方成為一個瞎子,生活在黑暗的恐懼中;
割掉仇人的舌頭,讓對方無法說話;
他甚至割掉了一個男人的根子,讓對方成了一個管不住尿液的死太監。
……
他每天讓仇人活在恐懼之中,有人被嚇死了,有人被逼瘋了,最後雖然花的時間很長,但是這種方法太殘忍了,我不建議你得罪這樣的狠人。”
吳咎再次提示了一句:
“你知道歷朝歷代為什麽經常要誅殺犯人的全家甚至是全族、三族嗎?
滅族目的非常明顯,是為了斬草除根,完全除去復仇的實力和人脈。
夏朝有遺腹子少康復仇的故事,春秋時期有被陷害的伍子胥“與吳伐楚”的歷史。
因此,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很重要!”
“盡管我知道殺人是不對的,殺人不能解決問題,他只是解決了提出問題的人,聖人是不認同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下次能看到活著的你。”
二人對視相看無言,只是默默選擇了屬於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