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國新朝,元帝登基,改號定元。元帝以仁德治天下,自身行節儉,息土木,對下減田賦,免苛稅,革除弊政,減輕徭役,極大改善了啟國百姓的民生。
時至定元三年,啟國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近無內憂,遠無外患,百姓的生活逐漸富足,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時人無不讚頌元帝賢明,銘感其德。
定元五年秋,一場可怕的瘟疫在啟國出現了。
這是一場無妄之災,一場殃及池魚的無妄之災。
這場瘟疫爆發時,沒有預兆,傳播詭異,很快襲卷啟國上下。
凡是發病者,起初只是精神疲憊,發展個三五天,便開始臥床不起,在挨個兩三天,就一命嗚呼了。要是倒霉些,症狀重,不出兩三天便急斃而亡。
發生瘟疫,元帝第一時間召集臣子和名醫商量對策,想盡辦法,試遍藥物,皆束手無策。就連皇宮大內,照樣難逃一劫。
一時間,啟國上下人心惶惶,秩序如雪崩般毀壞。
瘟疫持續了一周時間,以玉虛門為首的仙門,紛紛派遣弟子出世,在啟國各地施藥布咒,隻用兩三天,便將瘟疫消除。
這場古怪的瘟疫,來的快,去的更快,歷時不過十天,讓啟國在不明不白間,損失了至少三成的人口。
當時,啟國百姓有謠哭曰:難於街上買棺木,葬我家中病死骨。
元帝最為寵愛的女兒,天寶公主,也於同年染病夭折。
天寶公主薨時,元帝痛哭流涕,狀若瘋魔,絲毫沒有天子儀度。
此疫過後,元帝無心政務,一切國事,皆交由臣工自決。他下完最後一詔,免除天下稅賦十五年,然後就獨自鎖進深宮,閉門不出。
自此,啟國朝堂成立‘議事閣’,由半數大臣,半數親王聯合主持,總理啟國一切事務。
……
定元十七年,夏。
啟國,垌州,臨龍府。
金色的曙光正在天邊醞釀,大地昏昏沉沉。
臨龍的城門向來是卯時打開,天色尚未大亮,城門外便排起了長龍。
嘩啦啦,哆哆——
隨著一陣鐵鏈子的聲響,厚重的城門被緩慢打開。臨龍城,也開啟了這一天喧囂。
起早進城的人,多半是為了討生活。他們或趕著車,或挑著擔,有走馬的,有牽牛的,還有一隊隊風塵仆仆,背刀拿槍的鏢師。
陸平起的也很早,此刻他正站在房脊上,面朝曙光,扎著馬步,雙手虛抱,行著抱元樁,穩如磐石。
陸平年方十六,穿著一身黑衣,脊骨挺拔。他劍眉濃烈,眸如點漆,皮膚白皙,端的是個翩翩美少年。
此刻他迎著朝陽,霞光照射,頗有幾分出塵的意味。
“人有五行,思,聞,言,觀,觸,行此五行,損漏精氣。龜者,不思,不聞,不言,不觀,寡動,以靜養身,此訣名為《靈龜吐納訣》,仿靈龜吐納,滋養精神……”
陸平記憶起一門功法,進行修煉。他閉著眼睛,氣息逐漸輕柔,進入了冥想狀態。
冥想中,陸平的腦海一片漆黑,漆黑中,生出了縷縷白氣,它們帶著微弱的亮光,流轉著,匯聚成了一個漩渦。
腦海中的白氣,是精神力顯化,陸平每天刻苦修煉,為的就是壯大精神力。只有精神力壯大了,白氣的光芒才會更加璀璨,明亮。
在陸平的身旁,一條拇指粗,小臂長的青蛇也盤著身體,對著東方,不停吐著紫青色的信子。
青蛇的身體隨著呼吸,不停的鼓起來,癟下去,每次起伏後,嘴裡都會射出一道白氣,絲絲作響。
每天旭日方升,或夕陽降落之時,空氣中都會蘊有一絲紫氣,乃日月精華。不論人獸,若有方法采煉這口紫氣,就能改善身體,洗練精神,延年益壽。
此氣能補於身,故而也被修道者稱為“霞藥”。
陸平修煉的《靈龜吐納訣》,就是能吸收霞藥的法門。並且,陸平已經將其練到了精深,到達了百病不生,寒暑不侵的境界。
可惜,靈龜吐納訣只是門殘缺的基礎法門,陸平的修煉目前也抵達了瓶頸。
“如今我已經是築基第三步,血髓圓滿的層次,氣血蓬勃,脫胎換骨。若想再進一步,點亮精神之光,必須要有更高深的練氣功法。”
“可惜吳仙師隻留下了半部法門,要想獲得完整法門,怕是得拜入玉虛門下才行。”
“玉虛門,仙道九派,去路迢迢,或無歸期,我是該走,還是該留……”
陸平修煉了半個時辰,心靈脫離了沉寂,思緒流轉間,收了樁姿,負手卓立。
頓時間,一股暖流從丹田激發,全身遊蕩,甚是舒爽。
旁邊的小蛇不亦樂乎,還在絲呼絲呼的射氣,陸平沒有管它。
這條小蛇是陸平去年在山裡采藥時發現,它很倒霉,也很幸運。
倒霉的是,它被山上滾落的石頭鎮住,不得脫身,只露出半截身子在外。幸運的是,正好被陸平瞧見了。
陸平喜歡動物,心生憐憫,便上前去解救它。可好人沒好報,解救的途中,反倒被這條蛇給咬了一口。
說來也怪,這蛇含有劇毒,陸平被咬後不僅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反而還幫它開啟了靈智,讓它成了精怪。
動物成精了,就能散發出精神力,可以用幻想迷惑人類,或者心靈溝通。
當時,小蛇發覺錯咬了陸平,身體變成了精怪,連連出聲討饒。
陸平惱怒,本欲將它斬死,發覺自身沒有大礙後,又聽到小蛇求饒,最終還是選擇把它解救下來,留在身邊,還取了個諢名,喚作牙牙。
旭日已然升起,給萬物鋪上一層紅妝,玉帶河中波光蕩漾,階沿上,有成排的女子搗衣,聊著家長裡短,笑臉吟吟。
臨龍城中有兩條河,俱是自東向西,穿城而過。城北那條,水清見底,多生綠藻,名曰藻河。
而城南這條,蜿蜒曲折,河水碧綠,名曰玉帶。
玉帶河東岸的建築,多是富貴人家居住。這些府宅佔地寬廣,高樓飛角,雕梁畫棟,非常的氣派。
只有陸平家不同,他住的院子簡單樸素,圍了道不高的青牆,有個大門,老舊發黑。院子裡,有一間正房,一間耳房,正房為寢,耳房為廚,廚房前,還打了口井,方便取水。
前院裡,還擺著一張石桌,圍著幾個石凳,被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遮住。
陸平三歲時便與吳老漢相依為命,吳老漢在三年前闔然離世,這個院子也是吳老漢死後留給他的。
“十多年了……”
陸平靜靜地聽著街坊裡傳出各種長腔短調的吆喝聲,默默品味著臨龍城中的熙攘祥和,不由心神一陣恍惚,回憶起幼時經歷。
陸平並非土生土長的垌州人士,是定元五年的那場瘟疫,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那場大疫,啟國各大州府,秩序相繼崩壞,城中居民四下逃散,企圖躲避災禍。
在恐慌下,陸平爹娘帶著年幼的他,隨著人群逃難。當時一家從華洲的夢溪府出發,逃往了毗鄰的垌州。
垌州山川圍阻,車馬難行,在啟國屬於閉塞之地,當初的難民想,垌州或許是一片淨土。
在逃難的途中,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陸平的父母也相繼發病,進退兩難。
陸平母親想回轉華州,而父親則想繼續前進,因為在行一路,便能由水路進入垌州。最終,兩人撐著病體,咬牙繼續前進。
不過令兩夫妻欣慰的是,這場瘟疫在大多數人感染的情況下,陸平始終安然無恙。
陸平一家未躲此災,又逢一難,逃難的隊伍在行進的途中,遭遇了馬匪的圍截。
這群馬匪名為秋風盜,臭名昭著,流竄於垌州與華洲交界處,劫路斂財,一遇官府圍剿,便躲入深山,令朝廷深感頭疼。
秋風盜在當時沒有受到瘟疫的影響,個個身強體壯。面對的,是一群病殃殃的百姓。
百姓自知無法抗衡,當即大部分人選擇主動交出錢財,乞求保命。
但,秋風盜還是舉起了屠刀。
以往的秋風盜,求財之後,並不害命,這次下手竟然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滅殺,一時間慘叫不斷,血流成河。
陸平的父母為了保護他,擋了數刀,最後倒在他面前,鮮血橫流。
“平兒,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們其實……”
陸平的父親先走一步,母親奄奄一息,話還沒有說完,死在陸平面前。
年幼的陸平想用手去堵住母親身上的鮮血,怎麽也堵不住,直到最後,血止住不流了,軀體也變冷了。
他哭喊著爹娘,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坐在父母身前,從悲傷,到恐懼,最後變得麻木,似乎被嚇癡了。
懵懵懂懂之間,年幼的陸平明白了什麽是生離死別。
“咦,那邊還留著一個小崽子?長得倒是比他爹娘好看多了,不知道是怎麽養出來的……留他一個倒也可憐,不如我發些慈悲,送他去跟爹娘團聚吧。”
一道清亮悅耳,如谷中黃鸝的女聲傳入陸平耳中,可她嘴裡的話,還是被懵然的陸平聽明白了,嚇的他不由一抖,大氣都不敢出。
“唔,呂師叔正在凝練鬼母百子番,拿這崽子送個人情倒也不錯……”女聲又道,像在思考。
“秦師妹,你修煉的玄陰法典如今也快小成,確定要去送這個殷勤?”陸平的耳邊又響起一個沉穩的男聲,是一名身穿黑色白骨袍,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
“咦!那還是算了吧,省的那老鬼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難道師兄不忍心了?……不過真沒看出來,石師兄倒也有個慈悲心腸,怎滴就入了我們劫門呢。”
這位秦師妹依舊嬌聲嬌氣,她身穿冰藍色凝霜袍,頭戴珠花,長得清麗可愛。
“你說夠了麽?收割血靈的數量夠了,我們該回去了。”石師兄冷冷道。
“可那小崽子長得那麽好看,我還是想把他宰了。”
“隨你。”
“小崽子,這是姐姐給你的福分,乖乖接好喲。”秦師妹說完,嬌豔欲滴的紅唇輕輕撅起,香舌皓齒中吹出一口黑煙。
這黑煙兜兜轉轉,最後鑽進陸平的鼻孔中。
這黑煙是種劇毒,名為爛腸毒,十分歹毒,中毒者往往血肉潰爛,內髒化膿,痛不欲生。
見陸平吸收了毒煙,秦師妹白嫩的小手掩嘴,忍不住發出嬌笑,甚是悅耳。
黑袍男子淡淡瞥了眼秦師妹,又瞥了眼年幼的陸平,不願多留,足下一動,化作一道黑影,飛身離去。
“喂,你等等我!”秦師妹嗔怒的努努嘴,連忙飛身追去。
這對男女開口之時,那群馬匪噤若寒蟬,在馬匪殺人時,他們至始至終沒有出手,如同看客。
聲音遠去,陸平才恍若隔世的喘出口大氣,胸膛微微一垮,又不動了。他依舊像是被嚇癡了,只是心跳的極快,瞳孔不斷瑟縮。
剛才那對男女的話,全部落入陸平耳中。
奇怪的是,陸平剛才吸入黑煙後,隻感覺身體出現了短暫的炙痛感,隨後眉心一脹,打了激靈,就恢復了正常。
要是那個秦師妹在多留一會,怕是會震驚到,這個肉體凡胎,沒有服用解藥,沒有人為他用法力驅毒,居然在魔毒下平安無事。
如果她再多留一會,陸平怕也是下場淒慘。
等那對男女走後,余下的劫匪才開始搜刮財物。看見陸平呆坐在父母屍前,竟沒人管他。
劫匪走時,陸平隱隱聽到有憐憫的歎息聲留下,黏糊糊的小手不自覺的握的死緊,乾枯的眼淚又湧現了出來。
劫匪散去後不久,天際降下一道金光,落在陸平面前。
金光消散,是一位身穿羽衣,額頭晶瑩的中年男子,此人名為吳正源,乃是玉虛門內長老。
啟國大疫,玉虛掌教頒布法旨,勒令門下弟子前往啟國祛瘟除疫。吳正源領了法旨,選擇的去處便是垌州臨龍,也是他曾經的故鄉。
此來垌州的路上,吳正源發現了滿身血汙的陸平,又見伏屍遍地,心下了然,不由一歎。
“求求仙人,幫我安葬爹娘。”
陸平看到吳正源體覆金光而來,當即想起爹娘嘴裡常說的仙人,立刻跪在面前,咚咚咚的,連磕三個響頭。
吳正源神色一訝,頓覺眼前稚子聰穎,又細細打量了一番陸平的根骨,不禁點頭:“年幼便有如此心慧,善。”
吳正源虛手一抓,在路旁挖出個深坑,將陸平父母合葬一處後,隨手又將土坑填平。
接著,他捏了個訣,掌心飛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火光,隨風般,如蚊蟲分散。火光零星點點,飄落在屍體上,燃燒出熊熊烈火,轉眼間,屍骨成灰,清風一卷,消散無蹤。
隨著吳正源的動作,滿地屍體轉眼間消失不見,隻留下滿地斑斑血跡。
陸平眼睜睜的看著,活生生的人,轉眼間,被屠戮殆盡,轉眼間,又灰都不剩。
轉眼間,自己也家破人亡,世事無常,莫過如此。
“或許可以求仙人為我報仇……”
陸平心頭想到,又拜道,“多謝仙人幫我安葬父母,我……”
吳正源只需一眼,便知道陸平想法。未等開口,手指彈出一丸清光,從下往上的溜溜一轉,清理乾淨了陸平身上的血汙,最後飛進他的眉心。
“我有要事在身,你且睡罷。”吳正源並不打算多管閑事,他的聲音帶著法力,讓人心弦驟馳。
陸平當即昏昏睡去,被吳正源一把拿住,遁光帶走。
吳正源此來臨龍,有兩個目的,首要是接了門內法旨,把差事辦妥當。其次便是看看本家的血脈後輩,有沒有可堪造就之輩,若是有,便助他一助,
吳正源並沒有血脈留在俗世,但有一兄長,曾經開枝散葉。兄長生前待己不薄,行此事也是想了結那一絲因緣業障。
吳正源帶著陸平來到臨龍後,並不遲疑。
他凌於高空,口頌真言,一輪金光燦燦的光團從頭頂飛出,金光布照,如雙日同天。一張張符籙也從吳正源身上飛射而出,化為清煙,嫋嫋散開。當即,臨龍全城天音震震,異香飄飄。
天音洗滌精神,藥香拔除病情。原本昏昏沉沉,痛不欲生的患者霎時好轉,得知仙人施法救厄,皆跑出門來。
大街上,高閣中,滿有民眾,他們對著吳正源頂禮膜拜。
吳正源甩手飛出一個白玉葫蘆,葫蘆口對著下方膜拜人群自動打開,滴溜溜的旋轉不停。
白玉葫蘆很大,大概夠半個人身高,葫蘆出現後,下方人潮中彌漫出金色的氣息,爭先恐後的湧入葫蘆之中。
吳正源頌咒之時陸平已然醒來,他定定的望著葫蘆。
“這是生靈願力,誠心膜拜後生出,采集後可以洗練法寶,凝聚神通。”吳正源溫聲說與陸平聽。
陸平納納點頭後,他心裡大概知道吳正源是帶著任務而來,不會替他私自報仇了。
“為什麽會生出這場病,仙人你知道麽?”陸平忽然問道。
“因為天上有人在打架,這場瘟疫的源頭,便是那個魔頭功法中逸散出來的毒氣。”吳正源回道。
“他們為什麽打架?”
“清塵道長要渡劫難,需要斬殺魔頭。”吳正源依舊溫聲道。
“渡劫難為什麽要殺魔頭?”
“我輩玄門之人修法,需經歷三災九難,若想實力更進一步,則要自身去渡過劫難。那個魔頭,即是清塵道長的心難,道長必須要將其除去。”吳正源顯得極有耐心,又解釋起前因後果,
“清塵道長有個弟子,名為陸不名,為我玄門萬年來最強天才。四年前,陸不名與星宿道宮的掌教嫡女夢小魚按婚約成親,舉辦婚禮時,陸不名收到一個消息,當眾拋棄未過門妻子,轉身去尋了晏珍珍。那晏珍珍是一個魔道妖女,同樣身負婚約,還未過門。而傳遞這則消息的人,正是與清塵道長在戰鬥的魔頭,名叫做閻無厲。”
“可這關我們什麽事?他們之間的恩怨, 為什麽要這麽多無辜的人去死!”
陸平紅著眼眶問,這麽多人無妄受難,爹娘也死於這場災難之中,他不明白為什麽。
“……”吳正源沉默了數息,歎道,“大道無情,天地無情。孩子你要記著,這個世界的強者,從來不會去在乎弱者的看法。”
“我等本該早日前來,但你啟國為天子之國,有莫大因果,玄門不好直接出手乾預。”
年幼的陸平沉默了,他有種無可奈何的挫敗感。
願力吸收完畢,吳正源將葫蘆召回。半人大的葫蘆濃縮為一點清光,遁入吳正源手中,消失不見。
“患此病,命氣已損,還需調養,我會留下一味藥,對你們現在的身體有益,爾等靜候城主公布即可。”這句話,吳正源的聲音不大,卻清楚的傳入了城下每個人的耳朵。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底下百姓又是磕頭。
身形一閃,吳正源落入臨龍城的中央——城主府中。
臨龍府,為垌州治下九府之一,府主名為艾金城。
艾金城常駐於臨龍城,上受垌州牧守節製,下管一府上下,十一個郡城之主。
啟國的行政等級劃分為,州,府,城(郡),縣,鄉,裡。一裡兩百戶,百裡為一鄉,數十鄉為一縣,一郡之地,可以下轄百縣。
吳正源見過艾金城,簡單交代,將藥方與陸平留下,抽身而去。
他連續輾轉臨龍府下十一處城池,縣下鄉裡,晝夜不歇,如法炮製。
不消一天,臨龍府全境的瘟疫就被輕飄飄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