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仙難成 第2章 吳老漢

吳老漢當時六十有五，世代生活在臨龍城，他家在城外有良田百畝，靠著祖產，在臨龍留了個房子，也算是衣食無憂。

吳老漢臨近四十，才育有兩子，妻子生完次子兩年後，撒手人寰。四年前，長子成家，誕有一子，次子也在今年娶妻，正該是頤養天年之際，瘟疫來了。

在這次瘟疫中，吳老漢的兩個兒子，一個孫子，相繼染病，在幾天之內，全部死亡。

吳老漢的天塌了。

吳老漢的兩位兒媳倒是逃過一劫，處置完兒孫後事，吳老漢將兩個兒子的財產盡數許給她們，便打發走，放她們自由了。

大兒媳還想留下贍養吳老漢，卻被吳老漢直接開口罵走。

吳正源尋到吳老漢的時候，發現他獨自呆坐在家門口，眼中沒有半點色彩，死氣沉沉。

吳正源將身份表明，又問清原由，也是大為惋惜，勸慰道:

“生老病死，本就常人災弊，你應當看開一些。我這有幾枚清雲丹，可留與你調養身體，增加壽算，你服用過後也可再娶一房，生養後嗣，不必如此消沉。”

吳老漢只是搖頭，聲音滿是苦澀:“叔公好意，後輩心領了……”

或者是想找一個人傾訴，吳老漢自顧自的追憶道:

“想我與娘子恩愛一生，卻是老來得子，本該以為人生美滿的時候，娘子卻先一步棄我而去。”

“我一個人辛苦拉扯大兩個孩子，送他們成學，幫他們成家。本想著……本想……”

說到悲處，吳老漢忍不住哽咽，“別人到老尚有兒孫侍湯嘗藥，我到老卻是給兒孫修墳，我這輩子，是沒什麽指望了，也不想在指望什麽。”

悲大莫過於心死。

在旁的陸平靜靜聽著，吳老漢言辭懇切，聲淚俱下，又想到自己剛死去的爹娘，不由也是悲從心來，眼眶再次紅潤。

陸平哽咽著開口:“爺爺，人死不能複生，我想他們在天有靈的話，也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

陸平與吳老漢孫子年紀一般大，或許是他的勸解有效果，亦或者是這聲爺爺觸動了他心弦，他老目震蕩，這才注意到躲在吳正源身後的陸平。

吳老漢顫聲著問:“這是?”

陸平雖然年幼，但吳正源一眼看出此子的根骨優異，聰穎靈秀，渾不像三歲稚童。

吳正源領著陸平，也願意對他的問題耐心解釋，就是想收入門下。

先讓陸平做個看火燒丹的弟子，如若天資**，在領入道途，傳授神通。

此來臨龍，除了師門任務，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斬斷紅塵，償報兄長之恩，將來好渡過因果難。

可現在，吳老漢的狀況是生無可戀，心存死志，償還這份因果怕是難成，這讓吳正源不得不改變某些主意了。

吳正源道:“這孩子是我在路上遇見的，爹娘為歹人所害，現在也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準備收入門下。”

吳老漢再次動容，原來也是一位家破人亡可憐人。

同病相憐，吳老漢忍不住伸出一雙粗糙的大手去撫摸陸平的腦袋，安慰道:“孩子你說的對，你也要能堅強一些。”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讓當初的陸平感到不安，陸平本想躲過老人的手，但在朦朧中，陸平能感受到當時老人的善意，終是沒有選擇挪步躲開。

吳正源看在眼裡，略一思索，開口道:“既然這孩子不討厭你，說明與你有緣，不如你來將他撫養成人吧。”

吳老漢求之不得，一雙老目重煥光彩，欣然接受。

後來的時間證明，吳老漢對陸平，也是真真切切的愛護。

吳正源在臨龍府盤桓幾日，確定瘟疫平息後便駕著金光離去了。

臨走時，他留下了些仙家寶物給吳老漢，叫他自己處置。

這些寶物，其中有一個葫蘆，裡面裝著兩粒伐毛洗髓的丹藥。又有兩卷功法，分為《靈龜吐納訣》，《飛猿鍛力手》，還有一塊令牌，一袋米種，並留下培植方法。

除此之外，還有一卷名為《多聞世見錄》的雜書，這本書是玉虛門下多聞道人所著，為修道通識之書，裡面記錄著諸多見聞，遠古傳說，修仙常識，以及各大仙魔門派中的要害人物，法寶。

臨行前，吳正源指著那枚令牌道，此令為登仙令，若陸平日後想求仙問道，憑借此令，去上京找玉虛門徒，可接引進入玉虛門下。

上京，是啟國的國都，天子腳下，位於啟國中央。

思緒回轉，陸平發現牙牙也停止修煉，他將小蛇拿捏住，從屋頂一躍而下。

“牙牙，今天我們要學的故事是，農夫與蛇……”陸平在院內石凳下坐著，將小青蛇放在石桌上。

“哇呀呀……老大，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嘛！”

陸平的腦海中響起稚糯的小女孩聲音，哇哇大叫。

農夫與蛇，這個故事陸平已經給牙牙講了不下百遍，牙牙懷疑陸平是有意折磨它。

精怪口中橫骨未化，並不能口吐人言。與人交流，是通過精神連接，彼此之間傳遞精神波動。如果一個人緊守心神，可以主動斬斷這種連接。

有的精怪通過這種連接，會來迷惑人類，比如狐狸精，它們就能通過精神連接，變幻成美妙的女子，施展魂銷神授的幻象，以此來榨取人類精氣元陽。心志不堅的人，就容易遭受謀害。

陸平曾經也遇到過一窩狐狸精，發覺是一群妖精後，嚇得冷汗淋淋，當即緊守靈台，心無掛礙，這才沒有讓它們得逞。

“咬一口?幸好我命大，被你咬一口， 牛都能被毒死。我講這個故事，是在提醒你，免得哪天你忍不住又咬我一口，到時候你就變成蛇肉羹了。”陸平振振有詞，精神傳遞過去。

“我以前只是在路上過道，都沒招誰惹誰，被人瞧見，追著就打，差點把我打死，所以害怕你們人類。看見你過來，人家緊張之下才咬你的，要不……你也咬我一口?”牙牙委屈巴巴，說著遊動身體，離陸平近了些，把尾巴翹了出來。

“但你只能咬我尾巴。”牙牙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當真?”陸平眉毛一挑，露出一個看似凶惡的笑容，牙齒雪白。

“假的！假的！”牙牙瞅見陸平的笑容，嚇得連忙扭動身子遠離。

陸平不禁莞爾，這條蛇太不禁嚇了，不過想想也是，牙牙的心智最多像是六七歲的小孩子，憨厚直率。

“好像方姐姐來了。”牙牙吐著信子，告訴陸平。

蛇族視力很差，但對氣味敏感，都是通過蛇信子來捕捉空氣的氣味，用來感知周圍的環境和獵物。有熟悉氣味靠近，牙牙立馬就感知到了。

果然，門外有位青裙少女輕快的走來，她梳著個雙掛垂髻，手裡挽著一個紅色食盒。她麥色的俏臉乾淨無瑕，月眉如畫，瑤鼻秀挺，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左右流盼，嬌嫩的紅唇正掛著淺淺的笑容，有幾分明媚，又有幾分清純。

方彩鸞清聲大喊:“陸大俠，我來蹭飯了！”

說罷，少女一把推開半扇老舊的大門，進來後，裙底露出一隻紫色絲鞋緊裹，腳背如玉的纖足。纖足一頂，隨意的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