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被賣身,要麽被人收去為奴當妾,要麽被送去青樓調教,將來接客,這點六毛心知肚明。
陸平名聲只是殺的多人,殺的大多是大奸大惡之徒,行的都是俠義之事,未傳出過很壞的名聲。
相比較下,將女兒賣給陸平,似乎是個更好的托付,哪怕以後做個端茶洗腳的丫鬟,也比日後委身青樓要強的多。
“呸,不要臉的東西,這才把老婆賣了幾天啊。”
“可惜我轉了一圈,沒在窯子瞧見他老婆,不知道被哪個老爺買走了。”
“當年鳳香年輕的時候,十裡八鄉可是出了名的標致,我可是想念了無數次呢。”
“可惜看上了這麽一個廢物!”
賭徒中有人一言一語說著,六毛緊咬著牙關,氣的渾身發抖,眼裡積滿了憤怒,可沒過多久,一口氣松懈了下來,又轉為了深深的悲哀。
他們罵的,又何嘗不是咎由自取,就算覺得刺耳,心頭有恨,六毛也不敢發作出來。
他知道,自己這條爛命,被人打死了都不會有人同情。
“有意思,有意思。”陸平轉過身,看到六毛忍氣吞聲的烏龜模樣,手裡不知何時多出幾塊石子,一上一下的丟著,“我要看過貨後,在決定要不要。先帶我去見見你女兒吧。”
陸平說完,不理會在場眾人,閑庭信步的轉身出門。
“是…是…”六毛擦了擦額頭冷汗,邁動著虛浮的步子,跌跌撞撞的跟上陸平。
樂東海並沒有輕舉妄動,眼睜睜的看著陸平有恃無恐的離開。
“叔,他這次就一個人,為什麽不?”火疤臉等陸平走遠後,才面露疑惑詢問,他一直在等樂東海下令。
“也許是我老了,膽子小了。”樂東海歎氣,他不敢去賭,畢竟陸平去過他家做客,賭贏了還好,賭輸了後果難料。
他的擔憂完全多余,陸平並不會因為個人仇恨,去濫殺無辜。
樂東海話音剛落,咻咻咻的,門外傳來尖銳的破空聲,飛入幾個石子。
啪嗒幾聲,幾個火把應聲炸裂,火碳四濺下,屋內的光芒暗淡了幾分。
火疤臉咽了一口唾沫,剛才他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根本無法應對,若是這石頭打在自己頭上,該當如何?想到這裡,拿刀的手心滿是冷汗。
看著滿地零零碎碎,帶著火苗的通紅木炭,火疤臉這才反應過來,“快來人,去收拾一下,別走水了!”
賭坊內的地板,都是由鐵梨木製成,刷過火漆桐油,堅固耐踩,防火防蛀,也沒有那麽容易點著。
聽到火疤臉的話,樂東海這才如夢方醒,閉上圓瞪的眼睛,深深喘了一口氣,先前那股難言的不甘心,立馬轉化成了劫後余生的慶幸,“幸好沒有選擇動手。”
屋外。
“應該能嚇到他們一陣子了。”陸平扭了扭手腕,剛才一下他也是使用了全部力氣,提前記好位置,走了五十步開外才打出手中石子,要是再遠幾步,陸平保證不了準頭和威力,要是太近了,也不好震懾他們。
不出意外,這是陸平最後一次來這裡收錢了,臨行前施展個手段,也是希望他們能在安分一陣子。
今夜無月,臨近子時,新河縣城街上家家閉戶,道路一片漆黑,陸平耳聰目明,有夜視的本領,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你今天沒吃飯?”陸平看出了六毛渾身沒勁的樣子。
“沒……沒有,”六毛心虛的回答,想了想,找了個借口解釋,“賭坊裡太光了,不知道時辰,給忘了。”
“家裡除了女兒還有其他人麽?”陸平又問。
“也沒有……”六毛不敢正對陸平,左右張望,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看到些什麽。
這麽黑的夜晚,留幼女獨自一個人在家,女兒吃飯也不管不顧,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父親。
陸平心中暗歎一聲,對六毛的厭惡加深了幾分,冷冷道,“你家在哪裡,指個方向。”
“出縣城,往西走二十多裡,那裡有個白沙村,經過白沙坑就到了。”六毛低聲下氣,又補充了一句,“白沙坑埋了很多人,聽人說這幾天夜裡都在起霧,怪邪乎的,我們最好繞開。”
當年啟國瘟疫,人力虛浮,凶肆也買不到棺材,許多屍骨根本來不及收斂發喪,任由曝屍野外。
等仙人們救災之後,地方上的人力才開始恢復,挖出一個又一個大坑,集中掩埋那些病死的屍體。
六毛口中的白沙坑,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埋骨地。
陸平找準方向,提住六毛,像拎個雞仔似的,腳下一動,飛奔而走。陸平的身子化作殘影,起起落落,像個不停蕩動藤蔓的猿猴。
陸平用的身法,名為飛猿提縱步,為飛猿鍛身手中武學,行進速度極快,腳下每點一步,眨眼間可以跨越二十余丈。
六毛頭髮飛舞,耳旁風聲呼嘯,禁閉雙眼,他剛想開口叫陸平慢些,冰涼的冷風便灌入口鼻,讓他極為不爽,最後只能禁閉雙眼,聽之任之。
過了近兩百多息,陸平發覺前方濃霧籠罩,這才停下了腳步,放開了六毛,“前面就是你說的白沙坑?接下來往那邊走?”
六毛趴在地上喘氣,腦子七葷八素的,陸平的速度比馬都要快上許多,過了三五息才緩過氣來,“對,白沙坑也就幾千步路,這霧只在白沙坑有,繞開繼續往西走,看見一個村子就是了。”
“這霧什麽時候出現的?”陸平盯著眼前奇怪的濃霧,心中起了好奇。
“就在前幾日,以前是沒有的,聽人說,前段時間東鄉那邊的萬人坑晚上也會起霧,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也沒人敢進去。”六毛如實回答,埋在萬人坑裡的,多是窮苦人家,又沒什麽金銀財寶,自然不會有人過去關心。
“我們走吧。”陸平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繞道而行。
這類屍氣聚集之地,出了古怪也大多是鬼魅屍妖作祟。雖然陸平血氣濃厚,不怕鬼魅近身,但也沒有手段消滅他們,沒有對付的把握,故而選擇放棄。
白沙坑中。
兩個身穿紅色骷髏衣,面色蒼白男子並肩而立。其中有個男子手裡提著一盞骨燈,骨燈底部有隻骨手,手心裡燃燒著一縷綠油油的火焰,顯得鬼氣森森。此人名為巴秋池,乃冥骨宗弟子。
另一名男子手裡拿著一張人皮製成的血符,不停的催動著,白灰色的屍氣從土中冒出,聚集在血符周圍。這名拿血符的男子名為彭元放。
“當年那奪命魔君的奪魂喪命氣可真厲害啊,只是溢出去那麽一點點,就能弄死這麽多人。這幾天屍氣收都收不過來,倒是便宜了我冥骨宗。”巴秋池哈哈笑著,捏定了一個法訣,一邊催動著手中骨燈去吸引血符周邊的屍氣,一邊隨口找著旁邊師兄搭話。
“其他師兄弟們都在快活逍遙,就指派著咱們在這裡乾這髒活累活。”彭元放表現的興致缺缺。
他來此處完全是為了幫巴秋池凝練法寶,出工出力不說,啥好處都沒撈著,心頭極為不爽,可沒有辦法,誰叫巴秋池叔父是門內長老呢?
巴秋池心下了然,笑道,“叔父請你幫我煉製法寶,我總不會虧待你。現在李洞知那老小子為了得到幾粒血丹,到處替我叔父收羅處子練魂,屆時,我去替你討來幾個,給你享用如何?”
“哼,都是些沒有根基的凡人女子,我想采補,去哪裡找不到?運功沒幾下就死了,吸也吸不到多少元陰,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多練幾遍冥池**。”彭元放冷笑道,對於巴秋池的話毫不在意,“衝開穴竅,跨入法力境界,才是我輩頭等大事。”
跨入法力境界,不論仙門魔門, 都是一步登天,實力和地位暴漲,也是仙凡產生區別的開始,
“彭師兄跨入神通法力,那是早晚的事,不過我還是希望師兄能多多打磨根基,畢竟衝開穴竅的多少,決定了以後道途的長遠,切不可貪圖一時之快,隻通了任督二脈,就去衝擊神通境界。”巴秋池一臉嚴肅的說道,似在真心替彭元放考慮。
人體一身,有十二經脈,五百七十穴竅,經脈中以任督二脈為要,穴竅中中以一百零八處大穴為主。
若是打通任督二脈,一百零八主穴,即可為人道築基,開始衝擊神通法力。
“那是自然,我原本就打算疏通四條經脈,點亮兩百穴竅,抵達地道築基的層次在衝擊神通,斷然不會自誤,倒是有勞師弟掛心。”
彭元放面容和煦,對巴秋池的話深有讚同,心頭卻是冷笑,這小子說的的確不假,築基品質,的確決定日後道途是否能走的更遠。
但,穴竅衝開的越多,練成法力也越艱難,這小子無非是想讓自己在此境界多留一段時間,好在將來追趕上來,又或者是讓自己永遠晉升不了。
魔門弟子之間的競爭十分激烈,修為與天賦決定了修煉資源的傾斜,為了爭奪資源,同門傾軋乃是常事。
如果彭元放的實力長期停步不前,或者展現不出應有的價值,很快便會遭到放棄。
巴秋池笑了笑,還想在說話,面色一變,“師兄,你有沒有感覺到迷蹤陣外,有個氣血強盛之人路過?”
彭元放收斂了笑容,眼中充滿了的驚喜,“哦?師弟你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