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仙難成 第7章 聖賢往事

方彩鸞正坐在一張雕花檀香木床上，眼前有一隻三足獸嘴玉爐嫋嫋飄著香煙。

在方彩鸞身旁，坐著一位身著鮮錦，氣質溫婉的貴婦人，這位婦人正是方彩鸞的生母，名為柳錦芸。

“鸞兒，今天的結果你還滿意麽?”柳錦芸握住女兒的手，輕聲問。

“他主動抱了我，卻又什麽都沒跟我說。”方彩鸞能感覺到陸平當時的愛意，可回想起來又有些患得患失。

“那他心裡應當有你，那孩子的性子打小有些優柔，讓他在緩緩。”柳錦芸寬慰一句，話鋒突然一轉，“近幾日有位仙人正在臨龍府尋覓根骨上佳的弟子，你願不願意見上一見?”

仙道收徒，除了有慕名而去，通過考核後被收入門下。也有門人在外遊歷之時，遇見根骨上佳的有緣之徒，也會收取。

能被仙人看中，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仙緣。也因此，世俗中留傳了許多關於仙人的傳說。

“是玉虛門嘛?”方彩鸞心頭一跳，她知道陸平欲拜入玉虛門，如果自身能被玉虛門收入的話，那麽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話音剛落，房間內出現一片清光，帶著凜人的寒意，這股寒意不是出現在身體上，而是心靈內的恐慌感。

光芒中，出現一個影子，浮現後又凝實，出現了一位面容冰冷的道姑。

這位道姑皮膚白膩，身披劍紋道袍，無風自動，頭上束著道髻，橫插一根木簪，

“貧道斬妄宗，守靜。”

……

時至晌午，陸平先將一雙玉筷遞給艾素晴，又將食盒裡的火玉扣了下來，尋了空地處暴曬。火玉儲存熱度主要有兩種，用火燒，或者吸收陽光熱量。

“小姐，老爺不許你……”在旁的曾嬤嬤見到陸平帶來的食物油色濃烈，不由勸阻道。

“曾媽，你先下去吧，今天我想跟陸平單獨待會。”艾素晴臉色一僵，隨後閃過出一絲不悅。

“可是老爺……”曾嬤嬤還想說什麽。

“下去！”艾素晴聲音帶著憤怒，似乎聽不得老爺這兩個字，轉而又變成哀色，“算我求你……”

“老身告退。”

曾嬤嬤蠕了蠕嘴，還是退了下去。這是艾素晴自幼以來，第一次對她發火，也是第一次用哀求的語氣對著她。

陸平不覺心中一歎，艾金城對女兒的保護太嚴密了些，就連平時的日常飲食，都會去嚴格操控，挑選他認為好的，卻從未過問過艾素晴自己的想法。

曾經，艾素晴提出想出門，去街上走走，聽聽，但也被艾金城以身體柔弱，適合靜養為由，拒絕了。

原本艾素晴也是聽之任之，不做多想，可直到陸平的出現。陸平經常與她講不同的故事，讓她明白，這個世界，原來可以有很多種選擇。

“太燙了，吃不下?”

“不是，我在等你一起。”

陸平坐穩位置，思考一下，用微末的指甲把手指割破，將幾滴血液滴入艾素晴碗中。

陸平曾經被牙牙咬後，發現自身安然無恙。本以為只是自己體魄強健的緣故，後來在無意中發現，牙牙是一種極為猛烈的毒蛇，名為斷魂青，擁有法力的修士被咬後都討不了好。

被咬後，陸平不僅身體無恙，還幫助牙牙還開啟了靈智。從這裡陸平推測，自己的身體，應當有很強的抗毒性，或者鮮血有極強的解毒性。

隻用幾滴血點化一頭畜生的靈智，作用堪比靈丹妙藥了。

後來，牙牙總表露出要喝陸平的血液想法，陸平始終不敢讓它如意，怕它又產生莫名的變化。

“你在做什麽?”艾素晴面無波瀾，雖然眼盲，但其他感官要比正常人更加靈敏，當即聞到一點血腥味。

“給你下毒。”陸平笑道。

艾素晴一楞，拿起筷子在碗中輕輕撥動，找到一塊肉放入口中。

“你不怕我下毒啊?”

“不怕。”艾素晴似乎思考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人心這種東西，最難揣測了。”

艾素晴慢條斯理的吃著，眼睛雖盲，她吃東西卻並沒有絲毫急促，儀度自若。

“像我以前，路過一個名叫銀井鄉的地方，發現那邊有口求子井，傳的神乎其神。”陸平道。

“有什麽神奇之處?”艾素晴忍不住問。

“就是不孕不育的女子，喝了一口井水後，在旁邊房裡鎖門睡一天，回家後就能懷孕了。”

“那真是一口靈井。”

“是有人在井裡下了迷藥，喝下井水的女子在房間休息後會有男人進去……”

“不是門上鎖了嘛?”艾素晴不解。

“有地道，我揭穿了他們的把戲。”陸平神色有些複雜的說道。

“你做完這件事，似乎不開心?”艾素晴當即察覺出陸平語氣的變化。

“是啊，那群女子其實是自願的，她們大多與丈夫結婚後，常年不育，必然是夫妻中兩人身體出了問題，那些女子與丈夫商量後，想要孩子便會去那個井前……”

“啊！”艾素晴不自覺捂嘴驚呼。

“如果女人懷孕了，說明是丈夫有問題，他們會把女人懷的孩子當自己孩子撫養……”

“那如果女人沒懷孕呢?……”

“男人可能會把女人休掉，也可能在納妾娶妻。這種事情是當地人心照不宣進行的，我把他捅破，擺在明面上，倒是叫大家難堪了……”陸平摸了摸鼻子。

沉默了幾息。

發覺陸平興致不高，艾素晴連忙岔開話題，“你之前說的聖賢閉目，是什麽意思?”

“以前除了仙道的仙人，還有聖道的聖人，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聖道的祖地，不過如今聖道已經斷絕了。”

陸平心定的也快，說罷，埋頭嗦起粉，又夾了一塊名叫‘六月珍’的蘑菇吃了下去。

這種蘑菇生長在飛龍山中，只在六月有產，青色，口感滑溜，十分的鮮美，吃完後嘴巴還會有清甜回甘。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種蘑菇不熟的，容易中毒，過熟的，會損失鮮味，能拿捏好火候的很少。

“聖人不是傳言授業的先賢麽?怎麽能跟飛天遁地的仙人比較?”艾素晴不由問。

“以前的聖人跟仙人一樣強大，但是修煉方法不同。聖人元神摯舉虛空，跳出三界之外，肉身聚散無形，不在五行之中，目盡寰宇，耳聆天外，言出法隨，跟那些仙人比較，也不逞多讓。”陸平記起《多聞世見錄》裡的知識，答道。

“那為什麽現在沒有聽到過有聖人出現?”艾素晴又問。

陸平娓娓道來:

“這事說起來，可就長了，聖人的時代，是曾經最為古老的時代。”

“我們所在的這方世界太大了，大到你無法想象。天上的太陽月亮，也遠比你想象的要多，最早的聖人，是三皇五帝。”

“相傳，在遠古之時，萬族並起，相互爭鬥，互相殘殺，人族勢力弱小，也經常遭受妖族的獵殺。”

“那時候，陰陽紊亂，四季難分。天上有時不止出現一個太陽，有時又沒有太陽出現，大地籠罩在黑暗之中。”

“多個月亮出現會引動洪水，多個太陽出現則會帶來乾枯，而最為極端的情況是，十日同天。”

“任何土地遇到十日同天時，都會化為死地，淪為煉獄焦土。人族自身實力最為弱小，在這種情況下，只能被迫不斷的遷徙，去尋找爭奪合適的土地生存。”

“直到後來，人族出現了一位大聖。這位聖者抓拿日月，改變日月軌道，梳理日月數量，或補或挪，最終大多數地區才能陰陽調和，分明四季，人族因此也才有了穩定的生活。”

“這位聖者有調理天穹之功，故而被萬民尊稱為天皇。”

“太陽中，居住著妖中神族，金烏一族。而太陰中也居住玄潮一族，當時天皇挪移日月，引得兩族之中的大妖出手，金烏妖聖迸發無盡天火，降落大地，而玄潮妖王引動無盡海水，高懸遮天，欲毀滅人族立身之地。”

“當時天降流火，地脈崩碎，有位聖者於此時出手，鎮定州陸，護持山川，最終撫平巨浪，抵禦天炎，免去了人族大厄。”

“這位聖者於人族有護持陸地之功，故而被尊為地皇。”

“天皇和地皇雖然改變了天象，護住了人族州陸，但自身也遭受重創，最兩位大聖終選擇入滅，燃盡自身生機，化作一場靈雨，點化天下靈機。”

“他們這麽強大，為什麽還要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艾素晴突然問道。

“不知道，有人說他們偉大，也有人說他們是兩個傻。”陸平搖頭答道。

“最後還有人皇，在天皇與地皇入滅後，人皇降生。人皇承天道眷顧，出生之時，一方大璽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邊。後來，人皇手持這枚天降大璽，於天命山祭天封帝，自稱天子，代天牧民，也將那枚大璽賜名，稱為人皇璽。”

“人皇璽成為了人族至寶，人皇憑借它，制定聖道修煉之法，創建黑白、星火兩座學宮，制定道文，教化民眾，人族的實力因此才逐漸強大起來。”

“又過了許多歲月，人皇退位，於天命山將天子之位禪於白帝，也將人皇璽一並傳下。白帝又禪位於青帝，後來又經歷玄帝，赤帝，黃帝，統共五代大帝。這五代大帝，憑借人皇璽統合人族，前仆後繼，於天命山誓師，討伐妖族。”

“這是一場持續很久的戰爭，數以萬年計算，最終，黃帝逐妖族於域外，徹底定鼎人族之基業。”

“爾後黃帝禪位於古天子‘象’，象雖然手持人皇璽，能調用人皇璽的力量，但始終未獲得人皇璽的認主。因此諸多部族俱是不服，象召集人類百族於黑白學宮，辯明正統，最後象得勝，於是諸族鹹服。”

“自黃帝後，再無天子得人皇璽認主，都是只能借用其力。彼時百家爭鳴，聖人如雲，賢者如雨，許多部族自立為國，互相征伐，為上古時代。”

“又經歷諸多代天子，最後一位古天子‘啟’，貪婪殘暴，昏庸無能。虞朝秉持仙道符詔，起正義之師以伐不義。啟最終兵敗，自刎於天命山，人皇璽化作光芒遁走，不知所蹤。啟的死，象征著上古時代的結束，天子也由封禪，轉變如今的家傳天下。”

“而興旺人族的聖道修煉法，在人皇璽消失後，便在難修煉，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黑白與星火兩座人皇學宮也由此淹沒在塵世之中。聖道從此斷絕，故而稱為聖賢閉目。”

陸平講了大半天才止口，這些神話故事，他也是在《多聞世見錄》得知。至於有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天知道了。

“啟?這不是當今國號嘛?”

艾素晴神色寧靜，她也只有聽陸平對她講故事的時候，心情才會徹底放松。平常的她， 不時會透露出一種與世疏離感。

“虞國也就堅持了九百年，被湯國給滅了，從湯至今，也改朝換代幾十遍了，每換一代，天子的領土要分封出去許多。許多分封出去的諸侯最後紛紛自立，天子的國土也是越來越小。”

“曾經古天子的疆域，統共才劃分九州，但這九州中，每一州都比如今的啟國大了幾十上百倍，古天子之時，我們腳下土地，被稱為中州。”陸平捏了捏拳頭，劈裡啪啦作響，又拿起筷子嗦食粉條。

陸平早上吃血靈米已經滿足了一天營養需求，如今跟著吃，主要也是為了陪伴。

艾素晴玉耳一動，聽到陸平發出的聲音後不由一笑，她也放下架子，端著碗吃起來了。

“別端著個架子，這樣自然多了。”陸平笑道。

粉條滑膩，陸平有意捉弄她，給她拿的玉筷子實在不好夾起。

“現在是仙家的天下，你像啟國西邊的古樓國，大月國，金沙王國這十幾個國家。在皇帝登基的時候，都需要叩請純陽劍宗派遣弟子過來觀禮，否則就是得位不正。九大仙門，每門每派，都在接受上百個王國朝貢，也就是我們啟國，因為天命山的存在，是聖皇遺留之地，有天子之名，莫大的因果，他們才不做干涉。”陸平說完又扒了一口粉。

其他國家的皇帝，可以稱孤道寡，稱皇稱帝，不管叫什麽，都不會遭到議論。但絕對不敢自稱天子，天子，是得到人皇璽承認，正統象征。

如今的啟國元帝，雖然自稱天子，但沒有人皇璽，也並非真正天子，假托其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