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仙難成 第8章 雲鯨

“明天什麽時候出發?”陸平並不矯情，接過手帕就用。手帕溫溫熱熱的，還帶著一股香氣。

“午前，我要先去垌陽，等其他人集合，大概半個月後，陛下會派遣雲鯨大人前來。”艾素晴回道。

垌陽城，是垌州中心，州中牧守所在。

“雲鯨居然肯為陛下驅使?”陸平微微詫異，“不過這樣也好，可以省去幾個月的顛簸。”

雲鯨是種體型龐大的巨獸，背上築有宮殿，能遨遊天際，瞬行百裡，是長途跋涉的絕佳腳力。在古時，雲鯨一族身受天子大恩，因此誓約追隨，為歷代古天子所用。

但在後來，聖道崩滅，人皇璽不知所蹤，自最後一位古天子‘啟’之後，在無人能驅使雲鯨一族。

現如今，雲鯨世代居住在天命山周圍的小世界內，在歷朝歷代也被稱為聖獸，受百姓香火，頂禮膜拜。

“嗯。”艾素晴微微點頭，“這次祭天后，我爹可能就讓我留在上京了，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什麽時候了。”

艾素晴心中知道，這次祭天都是未曾婚配的官宦子女，艾金城也想趁著這次祭天，從中物色出合適人物，解決掉她的婚姻大事。

艾素晴雖然眼盲，但冰肌玉骨，氣質飄然，加上父親又是一方府主，尋個合適夫家應是不難。

“這次隨你同去的人都是公子小姐，我倒是希望你能開朗些，多交到一些朋友，也盼望你能珍重身體。”陸平站在朋友的角度，聲音誠摯，“我也打算離開臨龍，拜入玉虛門下，如若出發，我也會去上京，到時候，可以找你一聚。”

陸平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他決定帶方彩鸞一起走，將登仙令給她使用。而自己去參加玉虛門的入門試煉，陸平相信，憑借他自身的實力，通過考核應是不難。

艾素晴聽到陸平的話，兩行清淚止不住的下流，她趴在桌子上，玉肩聳動，泣不成聲。

陸平最見不得女人流淚，腦子飛快轉動，卻不明所以，隻得試探著問道，“我，我有什麽地方惹你不高興了麽?”

“為什麽……你要跟我講那麽多，讓我知道這個世界有這麽多的美好……”艾素晴仍然再哭。

“……”陸平無言以對，艾素晴像是一隻籠中的鳥，被關在黑布中，沒有自由，沒有光明。陸平的存在，無異於是在她漆黑的世界裡打開了一窗。

艾素晴終於是哭夠了，她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突然問道，“我長得美麽?”

“……自然是美得，你比大多數女子要美。”陸平認真打量了一下那張腮如鮮荔的嬌顏，實話實說。

“那你長得美麽?”艾素晴又問。

“這……大多數人也誇讚過我的長相，應當也是美得。”陸平期期艾艾的回答，頗難為情。

陸平入學之時，許多同窗就誇過他的長相，還被幾個好事者取了個外號，叫做‘玉狐狸’，帶著幾分妒意。

狐狸，可不是什麽好稱號。

“世人口中美醜，我並不理解。但我知道，美得人在這個世上，似乎會受到更多的優待。”艾素晴經過眼淚的發泄，情緒平複下來，“原來人是會被區別對待的。”

“有時候眼睛能看到的美醜，不見的真實，我曾經見過有個人逢誇讚，萬眾青睞女子，為了與人通奸，謀圖丈夫財產，下毒害死了自己丈夫……”

“我也見過一個長相醜陋，遭到大家嫌棄的女人，她傾心鄰家的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卻嫌棄她長得醜陋，不肯接納。後來，她為了拯救那個男人的弟弟，衝進火海舍命救人，贏得了眾人的稱讚。在我看來……後者要比前者要美麗的多。”陸平緩緩道。

“那……那個再眾人眼中醜陋的女孩最後被人喜歡了嘛?有沒有和意中人在一起?”艾素晴帶著期待問。

陸平沉默了幾息，回想起那個渾身血紅的女子，那個女子當初把人救出來後，自己也渾身燒傷，沒過多久就死了。她臨終願望是在見一眼那個傾心的男子，陸平幫她完成了心願，也記下了當初那個男人的恐懼與嫌棄。

“嗯……別人都開始……喜歡她了，她喜歡的那個男人也跟她……拜堂成親了。”陸平不太自然的撒了一個慌，他極少撒謊，也沒什麽經驗。

艾素晴滿足的笑了，“那就好。”

“所以說，人的美醜，不只是眼睛上能看到的美醜，用心看，也能看到另外一種美醜。”陸平溫聲道。

“如果那個面容醜陋的女子喜歡的是你，在沒發生那件事前，你會願意娶她嘛?”艾素晴忽然又問。

“不會。”陸平直接回答，“我要是喜歡一個人，不會因為她美，也不會因為她醜。但我總歸是更喜歡美的，如果那個醜陋的女子打動了我，我不會嫌她，還會為她尋找變美的方法。”

“這麽說，在你心裡也還是會嫌棄長得醜的。 ”艾素晴臉色有些失落。

“愛美之心，是人之常情。”陸平喟歎一聲，“對了，這次雲鯨無關人員可以登陸麽?”

陸平又想起了方彩鸞，他計劃著帶方彩鸞一同拜入玉虛門，但具體時間還未想好，如果可以，他想先將方彩鸞成親，然後名正言順的將她帶走。

如果能跟隨雲鯨同去，那能大大縮減路途時間。

“你願意隨我一同去了?”艾素晴面色一喜。

“我想帶著彩鸞一起去玉虛門學道，要經過上京。”陸平如實回答，他隱約能感覺到了艾素晴的心意，提出這點，也是想委婉表達拒絕。

真如陸平對方彩鸞所說，他心裡一直將艾素晴當做朋友，從沒有其他想法，早點掐滅艾素晴的心思，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艾素晴驚喜的臉色又黯淡下來，她將身子轉過，不在對著陸平，“可以隨行兩名親眷，你們若想，到時候可以來垌陽找我。”

“那行，多謝。”陸平釋然一笑，他將東西收拾妥當後。

又陪艾素晴坐了一會，兩兩相對無言。

“我該走了。”陸平起身告辭。

“你去吧，明日不必來送我。”艾素晴玉手不可察覺的一抖，聲音冷冷清清。

“……行，祝你一路順風。”陸平沉吟片刻，點頭離去，他能感覺到艾素晴的難受，此刻心中也暗暗決定，入道後，定要為她尋到一枚治療眼睛，恢復光明的靈藥。

聽到陸平腳步聲漸遠，艾素晴才睜開那雙一直閉合的灰白色眸子，眼淚止不住的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