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 第0058章 陈母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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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弼可是金国实权派的统帅，可不像是岳飞、韩世忠等人，需要听赵官家，以及几个宰相的命令行事。

所以完颜宗弼没什么制约，可以放开手脚的施展所有的战略战术。

而刘锜只能在驻守开封、抵御金人这个命令上稍微的那么放开一点点，一旦超过了这个命令的权限，那一定会有人弹劾他有二心。

有何灌这种例子在前，无罪都被扣了一脑袋的屎，刘锜哪还敢辗转腾挪。

一个可以放开限制，无限制格斗，一个只能在防御的时候偶尔出拳。

谁赢面大，一目了然。

“那你觉得朝廷是会增兵呢，还是做其他的？”

陈行皱着眉头问。

何欢没说话，而是看向陈实。

陈实略微楞了一下道：“你是说，朝廷会看粮食的多寡做出选择？”

何欢点头。

打仗这种事，打的就是后勤。

在后勤足够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其他战略战术。

后期都没有，打什么仗？

十几万人，甚至更多人跑出去，结果跑了两天，一顿饭都没有，你猜第三天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人？

这个时代的军队又没有什么信仰。

没有那么大的坚持和毅力。

粮饷是唯一能驱动他们的东西。

所以粮饷如果充足的话，大宋一定会出兵，因为金人是奔着灭国来的，大宋再退那就没地方了，所以横竖得跟金人做一场。

如果粮饷不够的话，大宋也会出兵，只不过不会再跟金人主动接触，而会选择以守代攻，加固大散关到淮河一线的边防。

“那若是粮饷不足呢？”

陈实问。

作为大宋的一名库管，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大宋如今的物资储备情况。

“先战后守，以谈求和。”

何欢直言。

陈实眉头一瞬间皱成一团。

陈行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或许并不在乎此次战事的胜败。

他们真正在乎的或许是，朝廷一直这么求和求下去，还能不能北定中原。

如果步真宗皇帝后尘，跟金人划江而治，彻底将大宋的江山变成四分之一江山。

那他们这些人死后，如何去面对祖宗？

“先进去见你外祖父和祖母吧。”

陈行沉声道。

何欢点了一下头，跟着陈行、陈实再次进入陈府。

诚如陈实所言，陈父陈母就在门口守着，看到大外孙，两个人脸上以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笑意。

“府上一切可好？”

陈母不等人进门就主动凑上前，拽起了大外孙的手。

何欢点头笑道：“一切都好，虚惊一场。”

陈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一个劲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变得更自然了。

“来，让老身好好看看。”

陈母拽着何欢的手，仔细端详。

陈父有心上前跟妻子争一争大外孙的宠溺权，却被陈母给挡在了身后。

陈父气的直吹胡子，却没有冲陈母发火。

可见，只要娘家够强势，再厉害的女婿在自家闺女面前，也得弱三分。

“你稀罕够了吧，让我也稀罕稀罕。”

待到陈母拽着大外孙端详了许久以后，陈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陈母毫不客气的道：“你稀罕什么，你真要是稀罕，他们母子迁到临安城两年，也不见你去看看。”

陈父一下子恼了，“让我一个长辈去看他们，像什么样子？”

陈母没好气的道：“现在知道你是长辈了，他们母子落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个长辈出面？”

陈父瞪起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出面？”

陈母看向陈父，“你那儿出面了？”

陈父瞬间不吭声了。

陈行、陈实在偷笑，但却没敢帮父亲说话。

“走，随祖母去屋里，祖母这些年给你攒了不少好东西……”

陈母说着，热情的招呼大外孙去她住的后院。

富贵人家里的住法很讲究。

小辈们几乎都住在前院，方便去门房旁边的私塾读书，也方便在各个地方撒欢。

当家的或者二代都住在中院，他们的妻妾也是如此。

最年长的就住在后院，清净、少有人走动，少有人打扰。

何欢跟着陈母迈过了前中院，抵达后院。

后院的布置很简谱，但处处透着精致，还栽种着不少花卉，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看着很养眼。

“你祖父那个老不死的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陈母看到大外孙盯着花卉看，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何欢意外的看向陈父，他原以为这些都是陈母中的，没想到是陈父。

“你祖母我啊，喜好养点小玩意儿……”

说着，指了指在墙上遛弯的一个身形酷似豹子的小动物。

何欢远远的瞧着，应该是猞猁。

这个大家伙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人养，养不起它的人才会去养猫。

未曾想陈母还挺彪悍的，养的宠物跟李二大娘子有一拼。

“您或许可以养一只金狗。”

何欢提议。

金狗就是小熊猫。

陈母闻言略微楞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的道：“你说的那个小憨货老身养过，懒憨迟钝，一无是处，老身不喜欢。”

何欢瞬间乐了。

好家伙，在后世萌翻无数人的小熊猫，在陈母这里居然遭遇了滑铁卢。

“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你祖父给你抓几个。”

陈母大方的说着。

似乎小熊猫是陈氏养的鸡鸭之类的，可以随便抓。

对于陈母这个提议，陈父非但没有反驳，反而道：“还有竹熊，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帮你抓一个。”

何欢赶忙摇头笑道：“不用了，回头我要去临安书院读书，恐怕没时间养它们。”

陈父和陈母齐齐一愣。

何欢跟着也楞了，不明白自己那里说错话了。

只见陈母不解的道：“府上没给你派人吗？”

何欢这才恍然大悟。

闹了半天，人家是在疑惑为什么他需要亲自养这个东西。

果然，人穷惯了，猛然乍富，还是不太适应富人的生活。

“派了，还派了不少呢。”

为了避免陈父陈母再大手一挥，送点人，何欢赶忙道。

他也算是见过府上和陈氏的豪横了。

他是真怕陈父陈母一高兴，再给他塞点人。

虽然他不知道府上给他安排的院子有多大，但他可以肯定，一定住不了多少人。

他可不想将自己的院子塞的满满当当的。

“那就养两只，你娘要是不让你养，让她来找老身。”

陈母霸气的决定了，根本不给何欢回绝的余地。

何欢只能哭笑不得的接受了陈母的好意。

随后，陪着陈母进了房，看着陈母在房子里拿出一个珍藏已久的大箱子，打开，开始一件件的数给他看，讲给他听。

“这是你六岁那年，老身给你备下的玩意儿，想着你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可是你何氏蒙难，你母亲断绝了跟我们的往来，老身只能将它收起来。”

“这是你七岁……”

“八岁……”

“……”

“十八岁……”

陈母将最后一件东西拿出来以后，目光有些恍惚的道：“你母亲跟我们断绝往来十二年，老身就收了十二年，如今总算能给你了。

只是……”

说着，陈母抚摸着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道：“迟了，这些你已经玩不上了……”

何欢笑着凑上前，拿过了陈母手里正抚摸着的那个九岁的礼物，一个猴子傩面，笑道：“怎么会呢，这个我就很喜欢，上元节的时候，我可以带着它出去骗几个小姑娘回来……”

陈母瞬间被逗笑了，“你这个臭小子，就会哄老身开心，就你这皮相，还用去骗小姑娘？这两年去你家说亲的人都快将你家门槛踏破了，若不是你母亲拦着，你恐怕早已成婚了。”

何欢呵呵笑道：“自己送上门的，哪有骗来的好玩！”

陈母笑的更开怀了，挤眉弄眼道：“那就多骗几个，然后生一窝大胖小子，祖母帮你带。”

何欢痛快的点头，陈母直接笑出了声。

陈行这个时候也凑上前逗起了陈母，“娘，您好偏心啊，我当初只不过是冲人家姑娘说了几句话，你就让我爹将我打了足足三天。

怎么到欢儿这儿，您就变了？”

陈母撇了陈行一眼，好笑的道：“哪有三天，明明就是一会儿。”

陈行故作不约的道：“那您也偏心！”

陈母就当没听见他这话，得意的催促大外孙将傩面带上，“来，快带上，让祖母看看能不能骗来小姑娘？”

何欢顺从的带上。

陈母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陈父是彻底酸了，嘀咕着道：“我也给欢儿准备了不少东西。”

说着，陈父就去取，然后取来了一堆文人用的东西，也开始学着陈母的样子数了起来。

何欢看看陈母，又看看陈父。

陈母满意的摸了摸大外孙的头，笑道：“你啊，别把祖母刚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其实你祖父很疼你和你母亲的。

当年你们何氏蒙难，你祖父得到消息以后，带着家里的人，星夜兼程的往开封城赶。

赶到开封城的时候，你家里的事已经被你李氏的那两个舅舅解决了。

你祖父知道你母亲要强，就没有再露面，只是给人使钱，将你祖父和你父亲的遗骨卖了回来，然后又找人假装成仰慕你祖父和你父亲的义士，将遗骨给你们送了回去。

后来，你们迁移到绍兴，又迁移到临安，你祖父都曾偷偷去看过。看到你家里遇到事了，回来就冲你两个舅舅发脾气，让你两个舅舅立马去帮忙。

你祖父这个人啊，其实跟你母亲一样，都好强。

他当初赶到开封的时候，但凡是在你母亲面前露一面，你母亲也会硬撑到现在才跟我们往来。”

何欢错愕的看向陈母，他彻底对这个老人家刮目相看了。

这个老人家看问题真的是透彻的没边，将陈父和陈大娘子看透了。

诚如她所言，陈父当初到了开封以后，但凡是见陈大娘子一面，陈大娘子绝对不会那么决绝的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么久。

试想想，你遭逢大难，孤立无助的时候，你父亲千里迢迢而来，往哪里那么一站。

你就算是再硬，也会忍不住泪奔的。

只要心理防线一破，你又能硬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