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 第0059章 万紫千红一点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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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道她那么倔……”

陈父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陈母瞪向他，没好气地道：“她是你闺女，你不了解？”

陈父瞬间不吭声了，明显，在这件事上，他赞成妻子的说法。

陈母还是觉得不解气，继续道：“你去就是给她撑腰的，结果你不露面，你让她腰杆子怎么硬起来？”

陈父被怼的有些挂不住了，顶嘴道：“都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

陈母瞪了陈父一眼道：“如果不是因为欢儿，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登门，你还要意思说这是过去的事。”

陈父被怼的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能气哼哼的在后厅内找了个地方坐下。

陈母哼了一声，拽着何欢的手接着道：“你祖父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好面子。他对你们母子的心，比我和你舅舅们都要好，就是因为好面子，不愿意说到明处，做到明处。

你可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怠慢了你祖父。”

何欢点点头，“我明白……”

陈父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嘟囔道：“你看孩子就看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陈母没搭理他，继续道：“去看看你祖父给你准备的物件儿，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但每一份都有情谊在。”

何欢重重点头，满脸期盼的看向陈父。

陈父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准备端起来，陈母咳嗽了一声后，陈父瞬间软了，有些别扭的介绍起了这些年准备的东西。

“这是你七岁的时候，听你舅舅说，你开始练武了，我随手刻的小木剑……”

陈父从一把木剑讲起，就是一把很普通的桃木剑，但看着明显不是随手刻的，而是精雕细琢的，上面的花纹刻的很细致，凹凸有致，很有感觉。

除此之外，木剑明显经过了长期把玩和保养，所以上面不仅没有裂痕，还有红红的包浆，看着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可见陈母说的是实话，陈父对外孙的爱确实不输给任何人。

陈氏家大业大，陈父的孙子辈有六七人，在这种情况下，陈父还能精心保养着给外孙准备的礼物，一保养就是十多年，足可见外孙在陈父心里的地位。

“这个是后来听说你学弓的时候，我随手雕刻的……”

“这个是听说你开始学枪的时候，我随手准备的……”

“……”

陈父细细的数着，越数越起劲，到后来也彻底放开了，讲起了后面每样东西的来历。

“最厉害的就是这件，这是我特地从大食商人手里买来的，说是什么天外奇铁，能锻造兵器。你如今不是在练鞭吗？

可以用它锻造一杆铁鞭！”

细数到最后，陈父拿起了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爱不释手的摸索着。

听到天外奇铁，何欢几乎本能的就猜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想后退，但步子还没有挪开，又想到陈父和陈母跟这个东西在一起待了一年多也没有任何不适，逐渐地撤回了脚步。

“听那大食商人说，此铁要混合镔铁锻造，我已经找到了一块上好的镔铁，也让府上的匠人们开始打鞭。

一会儿我将匠人叫来，让他称一称你手上的力气，看看具体要给你打造多重，再量一量你的臂长，看看打造多长。”

陈父把玩着天外奇铁，也不问何欢的意见，就果断做了决定。

至于为何不提前打造，非要称了力气，量了臂长才打，是因为好的兵器都是量身打造的。

必须在了解清楚使用者的力气，以及能使用的长度才能打造。

不然冒然造好，太重了，使用者使用不了，又或者太长了，使用者论不开，那兵器就废了。

听陈父准备的这么周全就不难听出，这块天外奇铁来的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也顺便量一量欢儿的肩宽、腰宽和身长吧。老身差人再给他做几件衣服。”

陈母缓缓开口，说着还一脸嫌弃的看着何欢道：“瞧瞧你穿得都是什么衣服，一点儿也不衬托你这张俊俏的脸，白瞎了你的皮相。”

何欢哭笑不得。

他身上的衣服可都是陈大娘子和李二大娘子精心准备的，他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可在陈母眼里，就成了遭人嫌弃的地摊货。

“好，我这就去差人喊匠人和裁缝过来。”

陈父点头应了一声，差人去喊人。

至于为何不差人去铁匠铺、裁缝铺请那些更专业的人士，那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真正专业的人士，都在各个达官显贵的府里，都成了他们的珍藏和私产，市面上流露的，基本上都是次一等的人士。

陈父敢让府上的匠人锻造价值不菲的天外奇铁，足以证明他府上的匠人在锻造兵器这一块，远胜市面上的那些匠人。

由此可见，各种能工巧匠在这个时代都是私有财产，几乎都被达官显贵给珍藏了。

“来，过来，再让祖母好好看看。”

趁着陈父差人去喊匠人的工夫，陈母热情的将大外孙叫到身边，又好好的稀罕了起来。

何欢努力的扮做讨人爱的孩子，逗得陈父、陈母哈哈大笑。

一直持续到傍晚，在匠人们称过斤两、量过身体，又陪着陈父、陈母大吃了一顿后，何欢才离开陈府。

出了陈府，拍着陈父、陈母，以及陈行重新准备的礼物，何欢心里有些怅然。

陈父陈母一出手就是一出庄子，一千多亩良田，一百多户佃户，陈行一出手就是一处酒坊。

加上陈实此前送的铺子，一不小心就成富人了，这让他逐渐地对钱失去了兴趣，对以后的生活多了一丝迷茫。

他做官的本意就是享受朝廷所赋予的权力，顺便做一做米虫，贪一贪大宋的钱财，过一个声色犬马的日子。

可如今他才刚刚获得官身，还没彻底融入官场呢，就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

再去贪钱，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果然，有钱人也有有钱的烦恼啊。”

何欢坐在马车里，长长的感慨了一句，然后嘴角含着笑意，开始清点起了陈氏所有人送的财产，并且考虑起了以后该如何打理这些财产。

“哥儿，我们是回府还是去城北？”

陈喜坐在车厢外问。

何欢略微楞了一下，停下了手上清点财产的动作，略作思量道：“去城北吧。”

昨天他跟何藓说好了今天去临安书院入学，结果被陈行和陈实拐带到陈府，陪着两位老人家逗了一天乐子，耽误了一天。

再回府，再被陈大娘子和李二大娘子稀罕一下，恐怕又得耽误一天。

那皇城司各个衙门的管事也不知道是谁，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立马给他安排了差事，虽然被他婉拒了，但鬼知道对方还会不会再找来。

所以也不能回府，不能将皇城司那种阴私地方的事带回府里，给府里人添麻烦，得将它们全部挡在府门外。

他虽然暂时没办法彻底的融入到何氏，没办法给何氏上下提供阖家之乐，但他享受着何氏所带来的一切好处，有责任帮何氏挡一挡麻烦。

更何况这个麻烦还是因他而起。

“唯！哥儿您坐稳了。”

陈喜应允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城北而去。

陈大娘子和李二大娘子说院子在临安书院外，还真就在临安书院外。

院子距离临安书院的山门，仅有一楼之隔。

而院子四周，全是花楼。

陈喜架着马车到城北的时候，刚好入夜，所有的花楼齐齐点燃各色的灯笼，照亮了临安书院附近所有的夜空。

山上是星星点点，灯火摇曳。

山下是花团锦簇，烛火满天。

山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声。

山下人声鼎沸，全是堂倌在招揽客人。

山上的学子在想方设法的下山，山下的花楼在想方设法的让学子们住进去。

“好一处做学问的圣地啊！”

何欢挑着马车的帘子，由衷的感慨。

商贾们将花楼开在一个读书的地方，还将读书的地方拱卫起来，书院里的人不仅没什么意见，反而还默许了这些花楼的存在。

朝野上下，临安城内外，甚至整个大宋，似乎都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这不是做学问的圣地是什么？

红袖添香夜读书，谁不喜欢？

读的要是那种不署名的密卷的话，那就更让人喜欢了！

“兄台！兄台！”

何欢正感慨着，一个身着长衫，带着东坡巾的青年凑上前，施礼道：“兄台有礼！”

何欢拱了拱手，算是还礼。

青年接着道：“兄台可否下车，同我等同窗共饮一杯？”

何欢缓缓摇头，他现在想去看府上准备的那处院子，以及院子里的布置，还有府上安排到院子里的人，所以没闲心喝酒。

青年邀请不成，也不气馁，而是拿出一卷长卷道：“那兄台可否在此书上留下大名，为我山长讨一个公道？”

说到此次，青年慷慨激扬的道：“我书院山长，对我等厚爱有佳，时时体恤，如今无故被贬，我等理应为他讨一个公道，还书院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