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得罪那麽多人了不在乎再多得罪点,他不想英年早逝,存在感越低越好。
王安石擡头,“此事若成便是大功一件,子安当真不要?”
苏景殊摇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
功劳是很好,但也要有命拿,他可以比王叔父更能拉仇恨,但是他扛不住啊。
所以说,扛仇恨这种事情还是得大佬来,小虾米在角落里老实待着就行,万一露面被发现就要变成炸虾米被嘎嘣掉了。
王安石笑道,“这法子若是能行,朝臣那边我来扛,但是官家那儿还是得知道主意到底是谁出的才行。”
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他还没到和小辈抢功劳的地步。
不过这小子的担忧也有道理,责任终身制太得罪人,在他能抗住铺天盖地的谩骂之前还是低调点好。
小小苏:弱小,可怜,但能搞事情.jpg
苏景殊没在老王书房多待,说完之後就飞快离开,走时还不忘把书房的门开成来时的模样。
王安石:……
傻小子知不知道什麽叫欲盖弥彰?
下次来得好好教教他怎麽才是正经的密谋。
苏景殊回到司农寺衙门,衙门里的同僚都在忙碌,虽说钦差团队里已有司农寺的官员,但是放粮这种事情还是得留在京城的他们来处理。
如今各方都在盯着国库,稍微有哪儿不对劲都会被揪出来,没人敢在这种情况下贪墨粮食,但是来往运输的正常损耗又不能不算,幸好陈州离得近,要是去的地方太远怕是整个司农寺都得被打成贪官。
正常官员都知道运粮途中有损耗是正常,架不住秋闱刚过,京城聚集了大量等待春闱的读书人,那群读书人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到处挑毛病,看到问题不分青红皂白先骂了再说。
虽然他们也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但是现在回头看看,当年的自己真是招人烦啊。
人不轻狂枉少年,朝中大臣谁没有过路见不平执笔就喷的时候,城里的读书人骂就骂了,一般也没人和他们较真。
春闱三年才举行一次,成绩出来後那些学子当官的当官返乡的返乡,热闹也就热闹这三四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是这麽说,当司农寺一跃成为满京城读书人的关注点的时候,司农寺的官员还是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他们司农寺何德何能,何至于成为风口浪尖上的衙门?
王相公您管管,参加考试的读书人你们再往其他地方看看,京城衙门那麽多,不只司农寺一个衙门值得盯。
奈何王相公自顾不暇,而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从来都是哪边动静大就往哪儿钻,这个风头司农寺不想出也得出。
不用上头强调司农寺的官也知道低调行事,幸好没有读书人直接跑来衙门找事儿,不然他们怕是得跑去其他衙门躲风头。
没办法,那些没进入官场的读书人都是宝,就算起冲突闹大了别人也只会让他们对後生小辈宽容点儿。
拜托,他们大部分也没当过几年官,没准儿年纪还没那些赶考的学生大,他们也需要宽容啊!
苏景殊很清楚他的同僚们在头疼什麽,整个司农寺他的资历最浅,秋闱春闱仿佛就在昨天,现在让他出门和那些学生一起谈天说地都没有半点违和感。
唔,等等,好像又有点小想法。
骂战什麽的最好引导,要不再用一下舆论战?
老王的奏章明天就会送到官家面前,官家大概率会同意在推行新法时让官员终身担责,但是官员肯定不会乐意,反对的声音太大的话就会推行不下去。
如果那些还没当官的读书人都觉得终身担责有用主动请命,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不错不错,先写个计划书给老王送去,之後怎麽操作就看他们无所不能的王相公了。
老王身为制定政策的人被骂了那麽长时间,底下执行的人都隐身了?
想的美,都出来一起挨骂。
第二天,收到计划的王安石神色复杂,这小子哪儿来这麽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他堂堂当朝参知政事,至于利用一群连官场是什麽样都不清楚的毛头小子来为他冲锋陷阵吗?
是的,很至于。
新法推行那麽久,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京城这边忙着补漏洞,然而这边补上那边又出问题,好像怎麽补也补不完。
原本利民的新法变成害民的罪魁祸首是谁?
王安石很冷静,罪魁祸首不是他也不是京城其他制定政令的人,而是基层推行新法的官吏。
他知道基层官员很辛苦,也知道那麽多百姓不好管,但是这不意味着基层官员可以不把百姓当人看。
每次新法出现问题最先挨骂的就是他,他承认他被骂不亏,但是那些搞出事情的官员跟着轻飘飘挨几句骂就过去了真的合理吗?
挨了骂依旧我行我素就是不改,可把他们能耐死了。
既然如此那就都出来挨骂好给他分散分散火力,虽然虱子多了不痒,但是天天被追着骂还是挺烦的。
老王带着被安到他身上的新点子去找官家,俩人合作了那麽长时间对彼此都非常了解,都不用王安石开口官家就知道主意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
搞事的风格如此明显,具体是谁还用猜?
王安石挑挑眉,“子安说了,不管能不能行都不要把他说出来,他怕回家路上被人敲闷棍。”
官家笑道,“京城的治安还没有差劲到那种地步。”
如果真的有被敲闷棍的风险,他会派一队侍卫光明正大的随身保护,只要所有人都知道苏子安是皇帝护着的人就没人敢下黑手。
除非想被抄家。
抄家一时爽,一直抄家一直爽,官家已经感受过抄家的快乐,如果有人能让他光明正大的再抄一波,他会感谢那人的八辈祖宗。
还有救灾,陈州的旱情不知道什麽时候能缓解,之前几年收成都不好,司农寺说今年皇庄收获的那些番薯都是耐旱的作物,正好送去陈州看看到底有多耐旱。
还有那个玉米,除了出苗的时候需要水分充足,之後基本上就不用管,最重要的是産量高,一亩地能收一千四百多斤。
就是东西太少没法推广,还得再种几年才行。
王相公不用太着急,如今国库还能撑得住,粮食也还足够,路子走错了再回来就行,他们有试错的机会。
两个人谈论起政事时一谈就是一晌,将粮种和赈灾粮一同送往陈州不用怎麽商量,让推行新法的官员终身担责却不行,没过多久,两府三司的大人们就都被召进御书房议事。
然後一群人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
这家夥是想在得罪人的路上闭着眼走到黑是吧?
嘀咕归嘀咕,仔细一想这法子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