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一人前来吊唁,可见姑父姑母并不愿维持这段亲缘。
何况他如今功名未成,便是与金蝉表妹有娃娃亲也是枉然。
金蝉表妹才貌双绝,要嫁也要嫁打马游街的风流才子,他颜查散连举人都没有考,何来颜面以幼时双方父母定下的娃娃亲强娶表妹?
由此可见,他还是留在家中侍奉母亲为好。
他们母子二人商议好些天也没商议出结果,恰逢那日他的同窗好友金必正来家中探访,金生不忍见他因家中贫寒而和功名失之交臂,慷慨的赠他路上盘缠并一个书童雨墨让他进京赶考。
家中有金生照看,路上盘缠也由金生一力承担,如此一来他进京赶考便没有了後顾之忧。
金生大恩没齿难忘,颜查散又和母亲从长计议了一番,这才拜别母亲离开家乡。
临出发前母亲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求姑母收留他,他却没有真的想投奔姑母。
寄人篱下非长久之计,本朝官员俸禄优渥,颜查散幼时过过富裕的官家子弟生活,不想也不愿去姑父姑母家讨生活。
只要到祥符县拜见姑父姑母再和金蝉表妹说几句话,他就能放心到京城用功读书,等到来年功成名就再回到祥符县求娶金蝉表妹。
颜查散的姑父名为柳洪,乃是祥符县出了名的富家大户,有钱且吝啬,但是颜查散并不清楚。
颜家在江南常州武进县,柳家在京城脚下祥符县,两家相距一千多里,闹掰之後就几乎没联络过。
颜老爷和妹妹之间的联系不算,兄妹俩寄信互相问候柳员外从来不管,只要别让送到他跟前就行。
若不是因为两家关系如此僵硬,也不至于颜夫人去世三年颜家还一无所知。
颜查散只知道他姑父住在祥符县双星桥附近,主仆二人进城後到酒楼里略作歇息,然後来到双星桥附近询问柳家何在。
提起柳洪柳员外,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三岁稚童都能帮着指引门户。
可见柳家的气派。
颜查散是个耿直的读书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钱财利禄乱不了他的心,找到柳家後满心欢喜要拜见多年未见的姑父姑母。
倒是雨墨看到柳家的气派嘟囔了几句,贫富有别,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公子想的那般顺利。
果不其然,颜查散见到柳洪之後才知道他姑母颜氏夫人早在三年前便一病呜呼,姑父绝意要断绝两家关系,连通知也不通知颜家,如今府上已有继室夫人冯氏当家做主,他此时来寻在柳家人眼中和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无甚区别。
柳家是祥符县的大户,街坊邻里都知道柳洪有个悭吝毛病,处处好打算盘顾财不顾亲。
颜老爷为官清廉公正无私,柳洪却一切向钱看。
衙门有人好办事,背靠大树好乘凉,柳洪原以为大舅哥堂堂县令定会提拔他大富大贵,故而在女儿出生後就和颜家亲上加亲,将女儿柳金蝉许配给牙牙学语的颜查散。
万万没想到颜老爷当官根本不向着自家人,偶尔柳家遇到官司,就算柳洪求到他跟前他也绝不过问,更不许他在官场上的人脉看在他的面子上偏帮柳家。
柳洪以为结了这门亲事将来必会发迹,结果不光没沾上光反而惹了一身腥,每每想起将女儿许给颜家子都後悔不已。
颜老爷过世他不闻不问,他夫人病逝他也不愿通知颜家,甚至之後没多久就娶了继室夫人。
他已经做的如此明显,颜家要是识相就别来乱攀亲戚,两家最好就此恩断义绝,只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交际。
结果可好,他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养大了女儿,正准备给女儿重新选一门好婆家,颜家那不知好赖的儿子竟然找上了门。
找上门也没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金蝉的爹他说了算。
如今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结亲之事想都不要想。
柳洪命人给上门破落户几锭银子当盘缠,留他们在家中住上一夜,要他们明日一早立刻离开祥符县。
不走的话他就派人轰他们走,读书人要脸他不要脸,看看最後谁耗得过谁。
颜查散对长辈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满心欢喜来到柳家拜见姑父姑母却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姑母早已病逝,姑父黑脸以对,话还没说完就将他打发到花园幽斋居住。
雨墨心道高门大户果然不好进,嫌贫爱富是人之常情,颜家落魄柳家富贵,柳员外不愿让女儿嫁给穷家户很正常。
不愿结亲就不愿结亲,怎麽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他们家公子上门拜访乃是客,哪儿有将客人打发去幽斋居住的道理?
颜查散心神恍惚,他和金蝉表妹自幼订下婚约心意相通,只待他金榜题名就能来柳家将表妹娶走。
姑父此时悔婚,金蝉表妹将如何自处?
颜公子夜不能寐对月伤怀,雨墨跟在他身边没多久,以为他只是对柳家的安排不满意,伺候到晚上便找地方睡下。
一觉醒来天崩地裂,他们家公子竟然被当成杀人犯告上了公堂。
柳员外状告他们家公子杀害柳小姐的贴身婢女绣红,公子连鸡都不敢杀,他怎麽可能杀人?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雨墨急的像油锅上的蚂蚁,虽然他对颜公子的烂好心有点意见,但是颜公子是他现在的主子,主子被关进大牢他怎麽办?
颜公子是个好人,路上遇到乞丐都能花光盘缠任乞丐欺负,他怎麽可能杀人?
定是柳家冤枉他。
小书童着急忙慌跑去县衙打听,不知该如何为他们家公子洗刷冤屈,更担心公子耿直不认罪要在公堂上受皮肉之苦。
他们家公子是读书人,如何受得住公堂上的大刑?
不多时,里面传来颜查散当堂认罪的消息,雨墨吓的肝胆欲裂,以为他们家公子被屈打成招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苦苦哀求牢头让他入监见他们家公子一面。
牢头看他哭的可怜于心不忍,往日都得收点银钱才放人进去探监,这回连钱都没收就让他进去了。
当然,也有旁边有人盯着的缘故。
懂规矩的都知道想探监先贿赂牢头,想让牢里的犯人过的好更得花大价钱打点,这种钱属于灰色收入,民不举官不究,民举了官也不一定究。
上头不管的话他们就肆无忌惮的要钱,上头管的话他们就收敛点要钱,全天下都是这样,祥符县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县令大人属于看的比较严的那一挂,不喜底下人欺上瞒下,如果县令自己行的不正,底下人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奈何他们县令大人自己以身作则,他们也只好收敛几年。
这会儿县令大人的侄子眸光幽幽看着他们,他想收也不敢收。
苏景殊在後堂看了全程,他自认为见识过的审案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