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六百余裡,在鍾逸預料之中的是,自己沒有遭遇一位搜尋流雲宗弟子的三宗渡法使。
築基攔不住,練氣不值當。
出了流雲宗的地域,在偌大的青雲山脈投入資源地毯式搜索,對於三宗而言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在得出這個結論後,不用考慮妖獸和來敵的影響,鍾逸趕路的效率也提高不少。
“翻過這靈鹿峰,便到青雲山脈的西北支脈了。”
靈鹿峰,凌雲山之主峰,如劍般筆直地插入雲霄,再向遠處連綿不絕地延伸出重巒疊嶂,晨霧茫茫,這群山似乎沒有盡頭。
沿山麓向上望去,靈木挺拔,綠草如茵,星星點點的建築遺跡散落於叢林之中。
隨著朝陽的漸漸升起,薄霧開始緩緩散去,更多山峰上瑰麗的景色顯露出來。越往上,綠植愈發稀少,殘破的建築廢墟也更具規模。
在靈鹿峰的最高處,一座雄偉的寶殿依稀可辨,那是凌雲宗曾經的宗門主殿靈鹿殿。
靈鹿峰、靈鹿殿,皆得名於一頭壽元悠久的三階靈鹿。數千年前,一頭四色靈鹿棲居於靈鹿峰上,凌雲宗遷移至此,為其修建靈鹿殿,將之悉心供養。靈鹿也守護宗門千載,直至千年前那場波及整片大陸的靈脈衰退危機。
那次危機之後,靈鹿峰的下品靈脈潰散,凌雲宗門便如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快速土崩瓦解,那頭四色靈鹿也不見蹤跡,之後千年再無人在青雲州境內見過靈鹿的蹤影。
凌雲宗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三等宗門,宗門的悲劇也不過只是靈脈危機的一支再小不過的插曲,這段歷史便很快失傳於世間。
只在凌雲宗曾經的兄弟宗門流雲宗的典籍中,還留有神鹿的傳說,也讓鍾逸得以知曉這方遺跡背後的辛酸往事。
一陣靈力波動將鍾逸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很快便定位到了波動的來源,一枚正在閃爍著杏色光芒的石塊出現在鍾逸手中。
共鳴石,是當初宗門弟子分散突圍時分發用於辨認同門的信物,只要使用流雲宗秘法催動,便可在方圓十裡內感應到其它共鳴石的存在。
現在,共鳴石的波動正指向靈鹿峰的遺跡群中。
平心而論,若是讓鍾逸按他的性格來選,他是絕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的訊號便隻身犯險的。但這共鳴石乃是雙向識別,催動時,不僅會將施法者的位置散播出去,發生共鳴的共鳴石的位置也會暴露在催動共鳴石的人前。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上,鍾逸將共鳴石一收,向靈鹿峰上飛速遁去。
“砰——砰”
銳器撞擊的聲響從大殿內傳來,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袍少年正揮動寶劍,與一尊活動的石像扭打在一塊。他一邊抵擋著石像的攻擊,一邊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另一側同樣陷入苦鬥的黑袍修士身上。
黑袍雖看上去比白袍年長不少,但似乎兩人的修為在接近的水平上,在纏鬥中,誰也騰不出手來。
“你不是說這寶殿千年前就廢棄了嗎,怎麽還有可以運作的機關?”白袍少年一臉怨念地望向黑袍。
“我都說了這寶殿廢棄千年了,你還要拉我來說要尋什麽寶!一千年,都夠那些窮的叮當響的散修把這裡翻個底朝天了。如今寶是一點影子沒看到,命倒是要丟這了。”
黑袍修士掐念法訣,一擊風斬脫手而出,劈在石像表面,隻留下一道坑窪印記。
黑袍暗罵一聲,掄動手中的棍式法器,一棍擊開石像的衝拳,再借機向側旁遁走幾丈,屏息凝氣,三息後,一根風箭由虛化實。
“咻——”的一聲,風箭劃破空氣,徑直命中石像肩部,一下打破其站立的平衡,將石像轟的擊倒在地。
另一邊,白袍少年則明顯力有不逮,慌亂中,甚至連初級法術風斬都能施法失敗。情急之下,白袍一道土牢術將石像暫定於原地,在旁側騰出手來的黑袍支援的一記風箭下才勉強化險為夷。
而就在黑袍分心之時,先前被擊倒的石像似是沒有受到任何損害一般,重新立直起來,向黑袍修士一拳砸下。
鍾逸隱身於大殿右側一扇坍塌的石門旁,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兩人在狹窄的地穴中與兩尊攔路石像的搏鬥,右手握著掌門賜下的頂階法器流雲扇,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那白袍少年鍾逸有些眼熟,應該是易長老的義子耿雲,土木雙靈根的天之驕子,算是宗門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可惜踏上仙途的時間短了點,耿雲去年方才成為內門弟子,修煉至練氣四層,現在就遭遇宗門變故,所以在實戰中多少顯得有些經驗不足。
而那黑袍修士,鍾逸並不認識,但從其衣著、年紀和修為來看,應當是一名練氣四層或五層的外門弟子,已經是二十七八的年紀卻只有這般修為,想見也只是位資質平凡的普通修士。
兩刻鍾過去,地穴裡的爭鬥還未停歇,但兩人也已精疲力竭。
黑袍修士在地穴通道內借助流雲宗的雲遁身法輾轉騰挪,已不敢浪費靈力正面迎擊石像;而白袍少年明顯慘的多,身上多處傷口,隻得不斷使用土牢術與藤蔓術拖延石像的攻擊。
若不是依靠其土木雙靈根天賦帶來的超強法力恢復能力,恐怕早就靈力枯竭而亡了。
鍾逸見兩人打了半天也沒發現石像機關的訣竅,也有些看厭了,打了個哈欠,然後引動全身的靈氣加持於右手所執的流雲扇之上。
兩道旋風打出,同時命中兩尊石像,直接將石像擊飛起一丈多高,隨後哐當兩聲,石像撞上石穴兩側的平台,再向後一倒,跌入地牢中不見蹤影。
“何方高人?”黑袍修士驚異地環顧四周,高聲問道。而一旁的白袍青年還癱坐在地上傻愣愣地望向石像跌落的位置,還沒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麽。
“弟子簡尋,拜謝師兄。”還未等鍾逸出現,黑袍已經從自己閃爍的共鳴石上辨認出相助之人的身份,揖手謝道。
“凌雲宗將這石像機關布於靈鹿殿的正殿之下,不可能是為了防自己人。這石像所用材質堅固無比,卻特意沒有選用重質材料,便是為了方便修行風系、水系法術的凌雲宗弟子使用巧勁輕松過關。”
鍾逸從隱藏的石門後現身,沒有第一時間交代自己的身份,而是將自己的判斷娓娓道來。他輕搖羽扇,款款走來,倒頗有一副高人模樣。
“過關的同時還不會損壞禁製,石像便可以循環利用,這就是這處禁製構思最巧妙的地方。”
“竟是這般,師兄明察,師弟我實在敬……”
“是鍾逸師兄,俺之前在後山練功堂見過他。尋哥,我跟你說,鍾師兄可是掌門的親傳弟子,義父和我說過,鍾師兄跟我都是宗門新一代最有希望築基之人。”
少年粗暴地打斷了簡尋的恭維話術,像個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爬起來,興奮地和身旁的簡尋分享起自己的情報來。
媽的,自己最近幾世都穿越的極悲慘,連裝逼的機會都沒幾個。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一個月就喜提裝逼的機會,還被耿雲這個愣頭青把氛圍全破壞了。
鍾逸壓抑住內心因裝逼不成而產生的憤懣,強忍住尷尬“咳咳”了兩聲。
“這位是耿雲師弟,擾了師兄的興致,在下代他給師兄賠個不是。”這簡尋看起來普普通通,但眼力勁還是有的,倒是讓鍾逸對其另眼相看了一番。
見耿雲又要開口,簡尋一道禁言術封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又講些不合時宜的話。
耿雲嗚嗚地向鍾逸發出求救的訊號,只是現在在場的其他二人沒一個想理他的。
既然相識的環節結束, 接下來便是雙方交換了一波情報。
耿雲與簡尋跟隨易長老從宗門靈獸山方向,借助宗門馴養的靈獸突圍而出,之後遭遇三宗渡法使的追殺,耿雲、簡尋與其它三位流雲宗弟子和大部隊失散。
在之後的半個月間,五人一路突圍才終於逃出流雲宗地界,只是最後幸存的也只剩眼前的二人。
而來到凌雲山後,自從進入宗門後再也沒有出過山門的耿雲說什麽也要拉著簡尋來一場仙人典籍中經常記載的“秘境尋寶”,便有了剛剛發生的一幕。
至於鍾逸,他自不可能交代出自己收獲掌門帶出的宗門庫藏一事,而是學模學樣依葫蘆畫瓢,九真一假地編造了一個自己與掌門失散的故事。
眼前的二人被鍾逸充滿細節又生動鮮活的敘述唬得一愣一愣的,看樣子是已經完全信了鍾逸的故事。
“不知兩位師弟,是否對將來的去處有做打算?”情報交換完畢,鍾逸也適時地拋出這個問題,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把眼前的二人拉上賊船,一同前往雲渡仙城。
自己畢竟是流雲宗掌門的親傳弟子,在宗門外也有些名氣。雖說當時致使自己重傷的三名三宗渡法使不是專門追殺他而來,而是在其巡邏之時被鍾逸偶然撞上,但以自己的身份在雲渡仙城行動多少會有潛在的暴露風險。
若是拉上眼前的兩個在宗門外名聲還不顯的同門師弟,今後在仙城辦事也會順利許多。
鍾逸出手救下二人之時,腦海中便已出現了這個主意。
工具人嘛,怎麽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