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鴉子仿佛看不到周遭種種,抓向白虎,口中喃喃,
“都是資糧,都是資糧,今日方知啖仙一道玄妙!”
白儀催發武意,正要一式‘雷臨’使來,
“唰!”
懷中小鹿躥出,化作一名白袍少女,掃出劍光斬向火鴉子,又丟出一枚玉簡給身後白儀,
白儀按住鋼刀,伸手接過,玉簡上刻畫一條山中暗路,附了一道清靈嗓音,
“快逃!”
“火鴉子,我已將山君令給了你,青尾師兄也下落不明,師尊一身道統你可盡收囊中,為何還要墮入魔道!”
少女面容悲戚,持劍質問,
火鴉子單手捏住劍光,寸寸崩碎,掌中鮮血淋漓,
“為何?青淨師妹,你問我為何?”
他桀然大笑,三目看向少女,厲聲喝道,
“狗屁山君令!玉成老賊授給我等的,竟真是他的《靈寶華法》,可為何我會入不了丹成!”
仰面朝天,敞開胸懷,火鴉子似是神情迷醉,
“七歲明性,十一納氣,十九種下黑鴉毒火符,為求真法,我遠赴萬裡來這乾國求道,潛修百年,丹成仍是水中月,鏡中花,種符壽元百五,難道我也要如玉成老賊一般甘心等死嗎?
爾等可知,是仙道負我,非我負仙道!
青淨師妹,你的淨心青蓮符最是洗滌心性,不若讓我吃下,獲可助我蛻去一身魔氣!”
說罷,火鴉子顯出百丈妖身,股股黑炎如同鎖鏈般縛住場中妖修,丟入他鴉嘴中,
“啖食假仙三百數,方可修成一真丹!”
碩大鴉爪抓向少女,少女淒然一笑,閉目等死,八大修爭鬥中,她已幾近被廢,那小哥的符籙丹藥不過勉強吊了口氣,只是心中不甘,今日後,藥山再非福地。
“雷臨!”
一道煌煌紫芒斬到鴉爪上,炸出一道焦黑傷口,火鴉子吃痛慘叫,口中漏下一片殘肢碎肉,
白儀頓感通體舒泰,他頭一次認為口喊招式名真能加上兩分威風,蓄了許久的刀意一擊傾瀉,體內經脈竟又通達不少。
青淨子一驚,怎會是個人族武夫,哪怕手段不俗,但又怎能是臨近丹成的火鴉子對手,她榨乾最後一道靈力,仍要提醒此人快走,既承了恩,就不能讓他枉送性命。
籠中白虎無力輕吼一聲,血眼朦朧中,它也認出了這個偷了自己朱果的賊子,可若非自己去追殺他,只怕已經死在了大修爭奪中,一飲一啄,似有天定,可看向魔焰滔天的火鴉子,它隻覺再難回天。
火鴉子驚疑地舔舐一下爪子,旋即大喜道:
“南海雷法!又來一枚大丹,合該本座今日得道!”
白儀不理這入魔妖修說甚,此刻他總算是想了個通透,管它什麽妖魔鬼怪,是善是惡抑或該不該殺,自己看不慣的,那就以刀問之!
火鴉子展翅高吭,祭出一道黑炎為紋,銀紙為底的符籙,
“且乖乖入本座黑火中來!”
符籙上生出一團黑火,變作一隻獨目黑鴉,撲向白儀,
白儀自是不會硬接,收刀提氣,以拳樁十五式中一式下身招數,內氣運轉雙腿,奔走如龍虎,往百丈妖軀側面奔去,
黑火所化的黑鴉緊追不舍,在白玉廣場上劃出道道溝壑,留下無數黑炎‘滋滋’作響,
白儀輾轉騰挪,隻想貼近火鴉子,妖修同道修無異,術法本領自然高絕,可若是被同境武夫近了身,不過是幾刀剁掉的事兒,哪怕妖修肉身強悍不少,也只需多補上幾刀。
遲遲抓不住這狡猾人族,火鴉子貌似怒極,竟是一翅掃向白儀,
白儀大喜,借機一躍而上,拖刀奔向火鴉子頭顱,機不可失!
往刀上噴出一口精血,這是武夫搏命的招數,回身旋斬一刀,劈出數丈長的紫芒!
“鐺!”
黑鴉頭顱旁浮現出一道黑色鳥喙狀的法器,符紋遍布,極為不凡!
“可笑武夫,本座花了百年心血煉製的法器,你那小小刀意如何能打破?”
口中戲謔,火鴉子獨目睜大,正欲一道黑炎打殺面前人類,
“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無染!”
青淨子吐出一張白符,折損數年道行,打出一道清心訣。
火鴉子還未完全化作無心無智的魔頭,腦內本就有萬般雜念紛擾,此刻一道清心訣立功見效,讓他怔住數息。
“道友,我已再難牽製,還請速速離去,以保性命!”
青淨子虛弱發出一道傳音,她用盡最後一絲靈力,做到了極致,白虎也低吼一聲,催著白儀快走。
白儀不語,先塞了一把補足氣血的丹藥,又將儲物袋投給了青淨子,只要能繞開法器,他就能一刀將火鴉子梟首!
可哪怕這妖修受了控,那法器仍是自行運轉不停,簡直滴水不漏。
白儀心神急轉,眼見火鴉子就要清醒,終是決定以一計做最後博弈!
他掏出老道給的那枚青色松果,高高舉起,大聲問道:
“火鴉子,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火鴉子勉強壓下心中雜念,本欲速戰速決,趕快將這藥山諸修吞入腹中,見到此果,也不由得恨恨地多說一句:
“玉成老賊的信物,可他已死,你能耐本座何?”
“火鴉子,你要啖食三百仙,為何不去先吃了老山君遺蛻?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丹成真人!”
火鴉子心中如被雷劈,對啊,為何本座會忘了此等重要之事?一具丹成肉身,能抵過多少小修?還有藥山八大修,自己隻吞吃了五個,一個青淨子就在眼前,還有誰?還有一個是誰?
“是誰!是誰!誰要奪本座大道!”
火鴉子淒厲大喊,舉翅亂揮,激起一陣風沙走石,黑炎如蛇狂舞。
見這入魔妖修心神失守,白儀運轉天師府的斂息術,任由黑炎落到身上,一步步逼近火鴉子頭顱,直到猛地一躍,一刀捅向他的獨目!
火鴉子這才發覺,又驚又怒想要喚回法器抵擋,
“嗤!”
鋼刀狠狠扎進黑鴉獨目之中,如同切進一塊豆腐,白儀又是一口精血吐出,刀上爆出一陣紫芒,
銀符破碎,法器崩解,火鴉子妖軀顫抖,隨後轟然倒塌,
他又變回人形,赤著蒼白上身躺在沾染了汙血的滿地黑發中,抬起右手朝天抓了兩下,氣絕身亡。
白儀癱坐地上,顧不上身上無數燒焦傷口,抽回鋼刀,連帶一股氣息沒入胸膛青銅小劍紋身,他並不驚訝,入了藥山深處,小劍就開始發燙,悄悄看了眼青淨子和白虎, uukanshu 她倆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並未發覺什麽異常。
白儀松了口氣,旁邊伸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他順勢一拉而起,
“閣下辛苦,接下來便護著我那師妹逃命吧。”
說話者笑容溫和,青發青眉青衣,身材瘦削,像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儒士。
白儀內心掀起狂瀾,這人如何不聲不響到了自己身邊?
“青尾師......”青淨子本要驚喜開口,可她心裡有了一個可怕想法,莫非?
青尾子將白儀輕輕甩到少女旁邊,白儀竟發現自己,少女,連同白虎的傷勢都好了個七七八八,手上還有那人塞給自己的一捋青發,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獨目黑火鴉’為引,三百余修士為肉,藥山福地為爐,師尊,此般大藥,您滿意否?”
青尾子招來無數屍首,疊在一起,火鴉身在最上,從天而降一條翠綠樹根,扎入屍堆中如飲水般吸食。
“蒙師尊厚愛,徒兒只是隨您得道的小鼠,您卻用盡手段讓徒兒苟活至今,小小種符卻也活了四百余載,”
青尾子語氣緬懷,踱步到翠綠樹根旁,輕輕撫摸,
“求道四百年,見過世間萬景,我無愧自己,
藥山上下被我符種所迷,化作您成仙食糧,我無愧師尊,”
青尾子最後看了少女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可師尊,《靈寶妙法》有言,‘煺而識性留心,唯在清淨希夷’,如今只有一法,可使我......”
他單掌拍向天靈,怡然闔眼,
“無愧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