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月,已是六月底,也無幾件大事,白儀倒是感覺自己竟又按部就班過起了日子,教教書,練練刀,再四處閑逛,水到渠成又開了一脈。
只是偶爾想起那鬼母,仍有感歎,戮害數百條人命,的確該殺,可她又何嘗不是可憐人呢,哪怕知道了青銅小劍能從殺鬼中獲益,未揮出最後一刀,他也不後悔,心不正則刀不順。
本以為斬妖除魔是簡單且暢快之事,未曾想也會生出恁多煩惱,請教了老道,老道隻言問心一關誰都會碰上,若是能自己想個通透,或許便可開始修道了。
白儀漫步走在街上,燈火升騰,喧嘩熱鬧,形形色色的喜怒哀樂映入眼簾,讓人心裡安定許多。
這些日子來同那及時雨冉濤交好了不少,這的確是個粗中有細,樂觀豁達的漢子,今日便應約去郡城中樊樓飲酒。
清水郡樊樓也是名聲在外,雖為青樓,但菜肴酒樂都頗上檔次,臨近清江,景色怡人,樓裡燕環肥瘦可謂有萬般風情,郡裡士子武夫等等都是趨之若鶩,要讓白儀來評,嗯,算個高檔會所。
在小廝帶領下來了二樓,老遠就看到冉濤笑呵呵地迎了過來,一把攀住白儀,
“白兄弟可是讓我好等,今日我做東,不耍個痛快可走不了!”
白儀笑著就座包廂,謝絕了冉濤要給他安排的女子,他對樊樓裡的姐兒提不起興趣,練刀都比此事有勁。
倒是此處飯菜可口,且冉濤等人口中的志異妖鬼之事是他最愛聽的。
席間還有幾人,冉濤一一介紹,兩位天師府的道衛,俱是開脈武夫,一人喚做霧裡花許一,使金蛇軟劍,另一人叫紅面惡鬼吳陽,一身橫練功夫了得,其余幾人身份繁雜,但不是修行人士。
話說這天師府道衛,當真是個不賴差事,如黑漢冉濤這種,一年下來碰不上兩樁要事,哪怕算是半個腦袋別褲腰帶上的行當,但錢財拿得多,還能從府中習得一二真法,閑暇也多,故他能混個及時雨的美號。
眾人同敬了白儀一杯,都知曉他是個通武意的,前途光大,白儀笑著同飲,隨後便就著菜肴,聽這些人雜談。
“眾位兄弟可曉得,咱這清水郡近日來,竟傳出了個豔談!”那吳陽身材魁梧,面色棗紅,此刻卻擠眉弄眼說道。
“有這等事?吳老哥快快說來!”眾人一同起哄,這等酒局上最愛葷段子。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白儀也豎起了耳朵。
吳陽哈哈一笑,隨即搖頭晃腦說道:
“近些日來,每逢午夜子時,城中道上就會出現一隊迎親喜轎,吹鑼唱鼓的,不過尋常凡夫俗子是聽見不得,只有那模樣俊俏的小郎君,或是道行了得的修士,才能得上一見,被邀上那喜轎。”
紅臉漢停了下來,笑問眾人可知後面有甚好事,席間聽得心撓撓,連一旁姐兒都忘了上下其手,紛紛催著快說。
“上了喜轎,自然要去做個一夜新郎!聽說女主人喚做暖玉娘子,生得是嬌俏可憐,還有暖香襲人,一場恩澤讓人如同升了仙般銷魂!”
眾人驚歎,吳陽繼續講著種種細節,面色自得,白儀卻心生疑惑,不由得問道,
“吳老哥,這可算妖精害人麽?”
一話問出,席間哈哈大笑,吳陽更是哭笑不得,
“白兄弟呀,要是害了人,我們幾個道衛豈能在此安坐,依我看來,應是靈獸得道,或是修了旁門的術士,借此修行罷了。”
白儀狐疑地看向黑漢冉濤,他也是笑著點頭,
“可謂是肉身普渡的菩薩了,話說在座的只有白兄弟同許兄弟,或許有望一親芳澤。”
那許一長得清秀白皙,聞言只是冷哼一聲,面皮卻微紅,眾人又是大樂,白儀也隻覺得好笑。
宴飲了近兩個時辰,賓客皆歡,冉濤一眾帶著樓中姐兒去了江上船舫,那許一早早告別,白儀再次謝絕黑漢好意,一人出了樊樓。
月色皎潔,離得樊樓遠了,更是萬籟俱靜。
借著月光回觀,白儀不由得想到那裴錢道長,據說他種的劍符玄妙無比,劍氣清幽,又能殺敵無形,被尊稱為“落月華”,嘖嘖,多有格調的名號。
東想西想走了一陣,卻聽到飄來一陣喜樂。
回頭望去,果真是一隊迎親隊伍,兩個漢子吹鑼開道,又有人打鼓歡唱,中間夾著一架大紅喜轎。
到了白儀近前,隊列中走出一個黃衣丫鬟,笑容燦爛,嬌聲問道:
“這位郎君面如冠玉,氣如騰龍,可願與我家主人良宵共度?”
白儀一樂,真是湊巧,暗暗感知了下,發覺這隊伍除開這丫鬟與喜轎是真,其余事件朦朦朧朧, uukanshu 不過一道術法,一刀足以破之。
便輕笑兩聲,回道:
“佳人相邀,若是不去,豈非辜負這皎皎月光?”
丫鬟捂嘴偷笑,做了個請,
白儀淡然上了喜轎,是否妖精害人,自己要見個真切!
一入轎中,隻覺光線詭譎,似是一瞬,似是許久,就被輕輕放了下來,白儀凜然,這家主人術法本事不小。
下轎一看,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府邸,上寫“紅府”,門前看門的竟是兩隻毛茸茸的狐狸,眼珠滴溜溜直轉,還是活物。
那黃衣丫鬟轉過身來,頭上冒出兩隻紅色狐耳,仍是笑眯眯地說道:
“郎君請進,我家主人盼望已久。”
白儀按捺住摸一摸她耳朵的衝動,掏出一把碎銀,拋入丫鬟與看門狐狸懷中,大步踏進府中。
丫鬟一眾也是喜滋滋地收下,隨即私語打笑了起來。
這府邸內雕梁畫柱,古趣昂然,白儀竟是看不出絲毫幻術痕跡,沿著廊道走到一間廳堂,此中燭火暖黃,暗香撲鼻,一扇畫屏後盈盈走出一位女子。
白儀也不由暗讚一聲,眼前這位一身皮囊,可稱絕色。
這女子著一身輕紗,卻又不曾露了分毫,堪堪一握的腰肢若隱若現,薄唇瓊鼻,未施粉黛,一雙桃花眼情意綿綿,秀發上隻插了一根金簪,隨著蓮步輕搖。
她玉手一揮,兩人竟坐在了一張床幃,輕啟朱口,
“小官人,我們是應飲酒作樂,還是吟詩作對,”女子柔柔撫向白儀胸膛,“又或是,先品鑒品鑒魚水之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