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塔。
塔的裡面關押著整個武林中罪大惡極的犯人。
如果說外面的人看赤龍塔仿佛是個巨大的怪獸,壓抑得人喘不上氣來,那麽被關押在裡面的犯人則是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煉獄般的煎熬。
他們總是發出淒厲的嚎叫,即便是骨頭最硬的大魔頭進了這赤龍塔也免不了要哀嚎痛哭。
可這地獄般的赤龍塔中,也有一個例外,沒人記得他是何時關進來的,也沒人知道他是誰,更沒人能看清他的樣貌。
之所以說他是例外,是因為他從來不會發出一聲哀叫。
而且,他是這裡唯一一個每隔三個月就要受一次蠱蠅之刑的人。
今天就是他受蠱蠅之刑的日子。
兩個黑衣的監刑師站在一旁,由兩個灰衣的刑衛執行刑罰。
他被刑衛從充滿惡臭的汙水溝中拉出來,身上僅能遮蓋住羞恥部位的褲子已經破得拉成了絲。
他的身上、臉上都長滿了漆黑的長毛,看上去就像一隻瘦骨嶙峋的黑猩猩。他的長毛擋住了他的整張臉,所以這麽久了,也沒人見過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粗重的鐵鏈鎖著,刑衛每挪動他一下,就會有鐺啷啷的響聲。
他被拖到一個石頭台子上,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沙啞的咳嗽,證明他並不是不能發出聲音。
然而,接下來他的表現則又一次讓其他犯人欽佩不已。
這個石台子是在一樓的地中間,塔樓是呈圓形的一層一層往上疊加,有點類似天井。
赤龍塔一共五層,此時他被按到地中央的石台子上,正好讓所有犯人都能夠看到他受刑。
兩個刑衛從地上的一個石桶中拿出一塊方形的冰坨。
他趴在台子上,**著長滿黑毛的後背。
刑衛把冰坨放在了他的背上,然後又用地上的桶扣住了冰坨。
再點著一根火把在桶底上炙烤。
很快,裡面的冰化了。
冰化了,冰裡的東西就會跑出來。
是的,這冰坨裡面是有活物的,只不過在冰中它們暫時休眠了。
一但冰融化了,它們就會跑出來。
它們就是蠱蠅。一種專門愛喝人血的蠅蟲。
它們從融化的冰中出來,就迫不及待的叮在有體溫的人身上。
然後快速的啃食皮肉,鑽進人體內,開始吸食血液。
此時的人就會感到掉入煉獄般的巨大痛苦。
巨痛,巨癢,巨冷,伴隨著發瘋的意識,會讓人覺得立刻死掉才是世間最最幸福的事情。
此時,如果沒有別人強行按住雙手,受刑之人一定會自己把自己撕爛的。
一年前,就有一個犯人從赤龍塔逃了出去,而後又被抓了回來。
這個犯人被抓回來後就被執行了蠱蠅之刑。
犯人的雙手被強行控制住,徒勞的掙扎著,卻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拚了命的嚎叫,最後犯人的嗓子扯壞了,終生不能再說話。
而後,這個犯人也一直瘋瘋癲癲的躲進牢房的牆角不肯挪動一步。
可是他卻是除了全身劇烈的顫抖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甚至連剛剛的咳嗽聲都沒有。
爬到牢房門口,隔著鐵柵欄向下看的犯人們無一不感到驚詫。
盡管,他們已經數不過來的看過他這樣的表現,但還是每次都禁不住愕然。
他們自始至終都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受蠱蠅之刑時不發出一點聲音的。
最後,犯人們只能猜測他是一個無知無感的怪物。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忍耐不住嚎叫出聲,則會控制不住,扯壞嗓子,從此變成只會嘶啞嚎叫的啞巴。而且,他也不願在這群魔鬼面前放棄他最後的一絲尊嚴。
他曾經救活過不知道多少個瀕死的江湖俠客。
可如今,他落得個這般境地,卻沒人能來救他。
他只有把身體裡僅剩的一絲內力偷偷保存在氣海之中,每每受這蠱蠅之刑時,他便將內力在全身上下不停的運轉,護他血液不凝固。
刑衛的時間掐得很準,一刻鍾到了,他們便會拿出一小瓶藥水。
瓶蓋打開時,會從裡面飄出一股奇特的味道,有點臭,更多的是辣味。
刑衛用衣袖捂住口鼻,然後將藥水給他灌下去。
藥水下肚的瞬間,他的後背就鼓起一個一個密密麻麻的包。
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uukanshu 下面的石台子被他的手指甲劃出道道劃痕,而他的手早已血肉模糊。
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吭一聲,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到了極點。
一會兒功夫,那些蠱蠅就都從他的後背鑽了出來。
他隨即像一攤泥一般癱軟下去,刑衛拖著他扔回了屬於他的牢房裡,那裡不但沒有一張能睡覺的床,而且連塊乾爽的地面都沒有,全都是汙臭的黑水。
他趴在汙水中,昏迷了過去。
意識模糊間,他穿著一襲白衣,輕柔的風吹過,他的衣角泛起漣漪。
一個妙齡的姑娘向他跑過來,口中叫著他的名字……
“青染——”
他猛的睜開眼,心口仿佛被鼓錘重重的敲打著。
李青染,這像是他上輩子的名字。
李青染,是武林中最年輕的俠醫,是纖塵不染的翩翩佳公子,是萬人敬仰的‘若水聖者’,也是武林中最有前途的少年郎。
李青染,與武林盟主的獨生女兒董憶兒是江湖上公認的金童玉女,他們兩個的情緣一直被說書人作為佳話,流傳四方。
李青染,也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
可……
如今……
他的心口劇烈的跳動著,也劇烈的疼著,他用手抓緊了胸口,一汩血紅流了下來。
李青染,你今生還有機會對心愛之人說出你的冤屈嗎?
李青染,你今生還會拿起銀針治病救人嗎?
李青染,你今生還能握緊你的清月佩劍嗎?
李青染,你今生還會再叫回這個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