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近 29、29

应季雨被杨玲拉着一起跟新同事吃饭,新同事林嘉旭,是江大今年毕业的实习生。

杨倩玲一见钟情又不敢追,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女朋友,就拉着应季雨一同去附近新开的日料店吃饭。

点了餐,应季雨看着杨倩玲偷瞄着人那情窦初开的样子还感觉有些好笑。

平常在公司大大咧咧的杨玲还有这么害羞的一面。

“对了,你是江城人吗?”

应季雨捏着吸管喝果汁,眼睛瞅着林嘉旭。

他坐在对面点了点头,性格是内敛类型的,说话都是一板一眼,但年纪小几岁,带着股社会经验缺乏的稚嫩。

“对,我从小就在江城长大,大学的时候还想去北方上,爸妈都不同意。”

应季雨点了点头,又说:“有女朋友吗?”

又补了一句:“有的话以后就不一起吃饭了,看到了容易误会。”

“没有。”

他笑着摆手,又把眼睛放在应季雨身上,眼神挺认真:“季雨姐呢。”

应季雨愣了一秒,不留痕迹移开了眼,心里咯噔了一声,又说:“当然了。”

旁边杨倩玲压根什么也没看出来,还挺惊讶问:“季雨姐你有男朋友啊?”

应季雨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我看着像单身吗?”

她上下梭巡着,随后点头:“像。”

MN:“......“

话音落下,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尾音略微扬起,不紧不慢的腔调打破了此时餐桌上的和谐。

“你好,可以拼个桌吗?”

杨倩玲偏过头,仰头看见穿着件西装的颀高男人。

日料店的灯光落下来,把男人的五官切割的锋利,下颌骨轮廓分明,透着一股硬朗的野性。

此时从容不羁站在这儿,举手投足看着就是个贵气的少爷。

杨倩玲却在一瞬间有些认不出来,对比那天在杞县野蛮生长的少年,觉得他此时反而更加野性狂妄,像是一只极力克制都隐藏不住的疯狗,不可一世,肆无忌惮。

她惊讶地脱口而出:“贺煜?”

随后又忙不迭叫了声:“贺总........您坐您坐,这么巧,这家店最近确实挺多人来。”

梁宗铭扯了扯领口的纽扣,西装微敞,露出凌乱褶皱的白色衬衫,坐在了她对面。

四个角的位置,往旁边摆了个眼神,林嘉旭就下意识移动到最里面去了。

“上次你在杞县就没认出来,那个报道下面有看到。”杨倩玲笑着说,“你应该不知道我,而且我大学也在普林斯顿上的,听说过你的名字,但也就见过几次。’

梁宗铭大学的名号响亮得很,哥哥贺知周给学校捐过楼,还在毕业典礼上发过言。

他人做事高调嚣张跋扈,少爷脾气也大,几乎被身边的人供着宠着,做事又狠厉不留情面没人敢惹一分。

梁宗铭说了句:“是么。”

找服务员点了餐,把注意力放在应季雨身上,眼神明目张胆的,眸底藏着一种野性般的侵占欲,圈地似的,让旁边两人无法忽视。

应季雨从他坐下就没吭声,低着眸咬着面前的寿司当人不存在。

误会了也挺好。

应季雨对比自己年纪小的没兴趣。

旁边林嘉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应季雨,明显不信。

“贺总跟季雨姐认识吗?”

杨倩玲还没说“是上次杞县认识的”,对面梁宗铭就捏着筷子很自然地把应季雨面前的寿司吃了。

“高中就认识。”大概是不太好吃,紧皱着眉头放下筷子。

应季雨绷紧脸换了一份照烧鸡肉跟米饭吃。

杨倩玲有些意外:“高中?贺总高中在哪上学?”

在他抬起手腕的那一瞬间,杨玲眼前一抹红色闪过,才倏然注意到梁宗铭手腕处戴着个核桃红绳,那绳子完全没有伸展的空余,严丝合缝佩戴在手腕处。

她下意识侧过头去看,才注意到因热而捋起了些许衣袖的应季雨手腕处只剩下了一串红朱砂。

她第一次见她就被她手腕的东西给吸引了,说都是在寺庙买的,后来想着大概是为了祈祷自己的耳朵恢复,右手腕则是戴着一块一万左右的Longines,是她朋友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此时那根红绳却戴在另一个人手腕上。

杨倩玲一瞬间知道了什么。

梁宗铭身子往后靠着,他往这一坐,四周都有人看过来又低声絮叨,一瞬间成了这顿晚餐的主角。

“杞县高中。”

杨倩玲又看向应季雨:“这么巧。

她没想到梁宗铭以前会在那个地方,不过也听过一些谣言说是他大学才回的贺家。

所以真的是以前就认识?

如果真是男朋友,上次在杞县也没见季雨姐有什么反应啊?

林嘉旭拧紧眉,转头见应季雨也不说话,又初生毛犊不怕虎地问着梁宗铭。

“季雨姐好像是夏河的吧,有点好奇贺总跟季雨姐怎么认识的?”

梁宗铭斜过眼看他:“关你屁事。”

林嘉旭:“......”

一顿饭吃的并不是很美好,应季雨全程没怎么说话,杨倩玲倒是跟梁宗铭说了几句,随后又跟旁边林嘉旭聊着工作上一些进程。

应季雨不相信他看不出来杨玲对他的意思。

大概梁宗铭在场,应季雨没什么胃口,又不想要浪费,吃的很慢。

手机嗡声响了一下,她扫过去,手机屏幕上显示了没有备注的网名“y”,跟下面一条显示完整的消息。

【周末一起吃饭,想吃什么。】

应季雨盯着那条消息,没有想要拿起来回复的意思。

头顶那道声音不响,声线很平,轻飘飘落下来又不容置喙。

“想吃什么?”

“你不选以后就一天换一道。”

旁边林嘉旭跟杨玲一瞬间被他的话给断了音,眼睛齐齐看向他,又看向旁边的应季雨,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一瞬间,他们看向应季雨低垂着眸不生不吭的沉默模样,又忽然意识到什么。

应季雨抬起头,不偏不倚看向他,声音跟他如出一辙的平静。

“蟹黄面。”

梁宗铭瞳仁漆黑一片,随后嘴角似乎划出一丝笑。

“行,我准备。“

最后还是提前起身的林嘉旭去结的账,大概是作为男生第一次跟女孩吃饭要做出些绅士风度。

结账时梁宗铭把自己点的付了账,林嘉旭站在旁边等待,前台女孩看了看林嘉旭,又看向梁宗铭,大概是害怕继续给林嘉旭结账梁宗铭会离开,于是急促地选择先晾着他。

女孩鼓起勇气递给他小票,脸微微红着,放在桌面的手指还紧紧扣着手机跃跃欲试。

“那个......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我们店里有的时候有活动,我......我可以通知你。”她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紧张,显然对搭讪这种事儿不太熟。

梁宗铭抬起眼看向她的那一瞬间,视线交汇,女孩呼吸绷紧,心跳成倍速率跳动。

“我不喜欢吃日料。”他的回答不冷不热,似乎对这样的搭讪已经听腻了。

语气里全是难以接近的疏离,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连敷衍都不乐意。

这时那种高不可攀的气息才全部倾泻出来。

他侧过头,才瞧见应季雨跟杨玲已经出门下楼了。

转身迈着步子走出去。

结完账的林嘉旭连忙跟上去,跟他们不顺路,打了车离开。

应季雨最近才知道她租的房子跟杨倩玲家距离很近,就打了一辆车回去的。

车还没来,对面LED广告屏不断切换着《地平线之外》这档综艺的宣传,路边尽是些穿着职业装刚下班匆匆赶去地铁11号线的人群。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高楼之间暗蓝色的天空中正亮着一颗很小又不起眼的星星。

忙忙碌碌,吵闹又安静。

跟在身后下来的梁宗铭拿着车钥匙,漫不经心说:“我送你们。”

应季雨看都没看他:“不用。”

说完拉着杨倩玲上了出租车。

梁宗铭也没强求。

只是盯着出租车逐渐消失在车流中的尾灯,又低眸看助理给他发的文件,是这些年有关应季雨的所有资料。

他就站在路边一下下滑动着看。

高四复习,大学在学校兼职过奶茶店跟食堂,发过传单也做过服务员,打不完的工跟学不完的习,在学校考了很多证,为了得到老师的推荐天天帮她带小孩处理日常琐碎事物包括买餐开车接送。

因为害怕耳朵真的听不见学过手语,大学还有半年去过聋哑学校接力支教,毕业实习进了科创,在科创害怕被开除差点被潜规则。

桩桩件件。

有那么一瞬间,盯着这些刺眼的字,梁宗铭忽然感觉透不过气。

脑子里只在蹿上一句话,凭什么那么多人欺负她。

好似以前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在这么几年,成长,又磨损,跌跌撞撞一身伤。

低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又缓慢紧缩到指尖泛白,指骨发出了骨节错位的“咔啪”声响。

天气逐渐闷热,司机开了玻璃窗,微风吹进来,长发吹动。

应季雨把头发勾到耳后,打开手机看了眼群消息,又听到旁边杨倩玲犹豫着开口问:“季雨姐,贺总不会在追你吧......你们之前真的认识吗?”

应季雨刷着朋友圈,看到了加上周格后她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一张孕检报告,报告单显示的是雾城的市医院。

她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觉得。”应季雨问。

杨倩玲瘪唇:“我又不是傻,他特意跑过来跟我们拼桌,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

应季雨点开那张孕检报告看,又退出来看向杨倩玲:“怎么了?你喜欢他?”

杨倩玲猛地摇头:“驾驭不住。”

她又压低声音,有点谆谆教诲的意思:“季雨姐,你可别跟他在一起,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挺多人追他的,有个女孩追得特别疯,天天跑去他上课的教室,不过贺煜应该是不喜欢她吧,就直接不去上那节课了。”

那是一节科学与工程,主要包括物理学、计算机科学跟工程学,杨倩玲是为了做课题作业拿到证书。

也就那前两节课见过贺煜。

“但我听说那个女孩高中就在追他,你们高中认识的话你应该也知道他?好像也是雾城的,后来我跟朋友看到他跟那个女生一起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了,反正他当时在校的名声特别不好,他这样的人,不会对谁真心的,肯定就是心血来

潮。”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那些圈子里,恋爱游戏而已,只贪图肉/欲。”

应季雨看她认真的样子很可爱,伸过手捏着她脸颊:“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倒也不是。”杨倩玲揉了揉脸颊,眼睛明亮,“他真的帅啊,又多金,而且抛开私生活,他一些公司决策可是能够放进论文里的,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获得那么大成就,当时学校的人喜欢他的就很多很多。’

“你这么颜控怎么会看上林嘉旭。”应季雨不解。

林嘉旭个头高,穿衣风格也单调,即便是今年才毕业却比看上去别人成熟许多,长相很理工男。

“他也帅啊,他刚来我肚子痛,他给我倒了热水,就你请假去北城出差那几天。”杨倩玲有些不好意思。

应季雨失语。

都怪她没看好。

“我整天给你倒咖啡,人家一杯热茶你就喜欢了。”

“男生跟女生又不一样………………”

随后杨倩玲又有些失落:“季雨姐,我不好吗?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听着她说这句话,应季雨还有些恍然。

歪着头借着窗外的光看向她,杨玲大概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就算是大学出国留学也有爸妈每个月去看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此时的情绪。

应季雨忽然想到她高三那年夏天,梁宗铭从小镇离开。

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说过去就过去,潇洒地把人当成不存在欺骗自己放下向前。

更别说是在他见过她,且知道她是那个网友之后。

写作业写得烦时总会跑神,思绪就不受控制,应季雨下意识想到了别人口中的见光死。

她像是一根向阳生长的草,下了一场暴风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跟忽如其来的挫败感于是不自觉蜷缩起来。

一直到高四毕业,她的企鹅网名都是“别网恋”。

“不会。”应季雨想着网上搜到的那些答案说,“你长得很漂亮学历也很优秀,追你的也也不少,但是人跟人之间,并不只有外在的这些东西,现在不都讲究灵魂跟性格的契合吗?”

杨倩玲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抱着她的胳膊贴贴说:“那下次去吃粤菜,我们俩去。”

应季雨就点头笑着说成。

她不如杨倩玲,她一直到高四毕业才走出来。

大概是开始上班,室友这几天也没回来,临走前还把厕所垃圾跟客厅打扫了一遍,厨房里没来得及清理的菜根也清理得很干净。

应季雨从冰箱里拿了瓶冷饮,喝了两口放在客厅桌子上,上厕所时才发现马桶圈内侧滴落了不明黄色液体。

她沉了口气,拿着水洒冲着马桶冲洗,又倒了不少消毒液,处理干净才套上马桶圈。

洗完澡已经接近九点了。

手机里房东问她明天能不能来看房,她这几天工作有变动,且跟北城那边的房子大概已经敲定,需要一些钱周转。

看的出来是急卖。

【我请个假明天过去。】

【好,我明天一整天都在,你最好白天来吧,光线亮一点看的更清楚,这边隔音效果挺好的,因为有些偏......是老小区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装修的问题,楼下楼上都已经装修过了。】

【对了,这边房子是一层两户的,因为我很久没回来住了也不知道对面是谁,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请及时给我答复,也有别人在问。】

【好。】

应季雨不知道她最后那句是着急卖掉的说辞还是真的有别人看,这个房子是她看了很久之后想要的,价格很不错,即便是在郊区但也不是特别偏,距离地铁口十分钟的距离出行很方便。

她打开微信给明珠发了消息。

对面直接给她转了钱。

【难得见你跟我开口,想好要买了?】

她之前跟明珠提过,明珠建议她再存一点大不了给她?一些买个市中心的房子,买了之后她上班的地方在江城又住不了,感觉没必要。

但明珠不是她,她不是一个人,也没体会过逢年过节跟假期住在不属于自己房子里的感觉。

【嗯,有钱了还你。】

【别跟我客气了。】

应季雨这么些年都没给她开口过,明珠在北城交际甚广,她一直把这些朋友当成资源,毕竟在他们这种圈,对方家境跟背景是她会交往的前提,认识的人非富即贵。

但她却很喜欢应季雨,她从来不会把朋友当成自己的资源,也从来不会审视对方的价值,或者她这样才是正常的,但在圈内呆久了,大家聚餐都会踢掉一些不合群的人,毕竟不会有谁想要跟出去玩都要考虑性价比的人一起玩,久而久之关系好

的没几个,真诚的也没几个。

应季雨很独立,独立到让明珠觉得有些极端的地步,好似依赖对她来说是一种危险,于是把什么都自己扛当成自我的一种保护。

第二天一早就买了去江城的高铁票,一个小时抵达雾城。

看了房子又跟房东一起吃了饭,当天就签了合同付了首付去过户了。

站在客厅的那一瞬间应季雨还有些恍然。

身后房东女孩说:“这些家具你看看你什么不要了,我楼下找了托运,不要的就给你抬下去扔掉,能用的就都留给你了。”

把那些看上去老旧的红木家具都搬了下去,一直到晚上才收拾好。

房东女孩离开时还说:“我特意问了小区物业,说对面406好像一直没回来过。”

应季雨点了点头:“我看到了,门上贴了个纸条说售卖联系,还写了号码。”

“这房子其实还挺好的,但是这边真的没什么工作,也就那边有几个厂子,晚上挺安静的你放心,如果是要去市中心工作的话这个通勤可不太好,不过地铁倒是四通八达的。”

应季雨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我在江城上班,那边房子买不起,租的房子一个月也不贵,就想有个我住的地方,以后可能会来雾城发展。”

“那我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微信联系我,你独居的话,最好安装个摄像头吧,就放在门上就行。”

“好,谢谢。”

女孩就下了楼,跟她男朋友一起离开的。

周遭又瞬间安静下来,应季雨松了口气,第二天还要上班,准备等到周末再过来收拾。

新家的乔迁,应季雨还在想要不要找杨玲过来庆祝。

随后又想到,周末梁宗铭要她去吃饭。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蟹黄已经脱敏了才那么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