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应季雨跟叶韵一同把姥爷从医院接回来家。
叶韵坐在客厅泣不成声,刚从夏河赶来的王谦温柔地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肩,安慰着给她擦眼泪。
“好了好了,我请了假,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
小纸倒是乖乖坐在旁边也不敢吭声,手里拿着纸条专心折着千纸鹤。
应季雨从客厅悄无声息出来。
闷得喘不过气。
出了小区,看到小区门口的草丛里蜷缩着几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她盯着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管走了。
走出小区门,碰上了刚晃悠回来的叶康成。
他穿件黑色棉袄、紧身裤和凉拖鞋,走姿吊儿郎当,嘴巴里咬着根烟,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叮叮,怎么没多陪你姥姥会儿。”
应季雨没回应,叶康成追上来,“哎你是什么,有钱吗?借舅舅二十块买包烟。”
听姥姥模糊说过他这些年都没离开过夏河,在附近一个厂子里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资被扣得仅仅够吃厂里食堂,若不是厂子里的老板跟姥姥相熟,早把他开了。
叶康成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会很温和,声调不高不低,长相没有攻击力,被养得身宽体胖,长得很高站在那像是一堵肉墙。
“姥姥柜子里有钱,你可以继续去偷钥匙。”应季雨揣着口袋,不咸不淡说。
叶康成脸色骤变,“我小时候对你也挺好的吧,怎么去城里几年翅膀硬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应季雨语气冰冷,跟他直视着:“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离我远点,我不是十八岁,比你有学问比你认识的人多,刑法读得很熟,你试试我敢不敢把你送进去。”
叶康成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应季雨离开,骂骂咧咧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小丫头片子装什么!”
应季雨去了以前学校门口的那家麻辣烫店。
大概是在下课时间,店里挤满了学生,低声窃窃私语都是些八卦跟课题。
她低着头吃饭,对面坐过来两个穿着夏河中学的校服的女生,一个散着公主切一个扎着高马尾,点了餐后脑袋贴在一块儿热火朝天八卦哪个班的谁早恋被叫了家长。
应季雨看着她们,想起了高中。
那时周格也像是现在一样,坐在这儿跟卓宇煲电话粥,而她打开企鹅又关掉,打开又关掉一直来回循环。
少女心事藏不住。
刚坐起身,抬眼倏然看到梁宗铭从门外走进来。
他穿着件黑色棉服,戴着帽子跟口罩,只露出眼,鼻骨高挺,口罩遮挡住半张脸也能看出长相出挑的五官。
他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总是扎眼的,也总能引走所有注意力。
学校麻辣烫店的气味浓郁,屋檐处正滴滴答答落在水洼里发出声响,店内那些青雉又单纯的声音环绕。
一瞬间,她恍惚地觉得L从高中走了过来。
那时应季雨还问他在干什么。
L:【你猜我在哪?】
应季雨回的是:【篮球场?】
他一直没回。
此时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她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看。
身后有人要进来,梁宗铭移开眼侧过身往旁边站。
屋檐上往下落的水刚好落在他背上,“啪”的一声,顺着外套往下流出一道清晰的印子。
应季雨发了几秒的呆,从思绪中抽离,站起身从店里走出来。
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的那一秒,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大胆的询问:
“哇塞,哥你好帅啊,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年纪的没见过你啊。”
“肯定不是高中生,有女朋友吗?”
天空又扑簌簌开始下雪,有些冷,下的也不是很大,街边矮旧瓦房的雪还没化尽又被叠上,寒冷空气中袅袅升起的炊烟,与灰白天空融成一色。
沿着那条路的人行道一直往前走,熟悉的店都换了招牌,街道也变得些陌生起来。
她在夏河生活了十八年,本该是最有归属感的地方,此刻却觉得这里一切都很陌生,也容不下她。
手机响了好几声,大学同学在宿舍群艾特了全体成全,说年后什么时候有时间来雾城聚个餐。
大学毕业这都三年了,当时宿舍的人已经各奔东西,没有时间,答辩完连毕业照都没拍一张就匆匆散了。
【哎行啊行啊,好久没见了,好想大家!】
【那谁不能来说一声,就在雾城吧,我定地方,约个酒吧通宵!】
【最好都来啊。】
【你最近在哪呢?在雾城吗?】
群里说得热火朝天。
应季雨就在群里回了个:【我能来,本人毕业几年酒量见长。】
【哎呦喂,这口气,应季雨你给我等着。】
【哇哈哈哈好好好,那我也喝一点,只要别把我发网上就行,要脸。】
应季雨:【谦虚.jpg】
嘴角少有的露出一些笑,这些年细细想来,她还是有很多开心的时刻的。
合上手机回过头,看到梁宗铭依旧跟在她身后。
他应该不止跟她两三天,发现的,没发现的,似乎稍微注意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他。
应季雨被磨得没脾气。
一路上,梁宗铭走在她身后,揣着口袋不紧不慢。
这些年大概真过惯了少爷生活,一些习惯上还是能看出举手投足间的矜贵。
他也不说话,此时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又坦诚盯着你,顶着那张过分出色的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周遭蔓延着无尽的疏懒。
等应季雨不设防回头的那一瞬间,才收敛了骨头里堆积着的公子哥懒散的模样,眼神都直接正经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是很好,又不是很糟糕。
应季雨坐在公交车站牌旁的长椅上歪着头问他。
“跟着我干什么?”
梁宗铭就下意识快步往她的方向走。
“别过来了,不想看见你。”
他便又停住脚步。
“我不过去。”
梁宗铭视线落在她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那些话都是笨拙的嘴巴里想了又想才说的。
“我没有心血来潮也不是遗憾,我是喜欢你,非你不可的那种。’
应季雨低着头看着石头铺成的地面纹路,不太理解,语气语调里透着股茫然:“喜欢我什么呢。”
梁宗铭走近她,“喜欢就是喜欢。”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刚去澳洲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总是想起你,那时候应该不存在愧疚,但我看到你正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我害怕会打扰你的生活。”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也并没有多在乎他。
应季雨倏然抬起头看向他,语调还是平平的,“其实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我已经熬过去了,不需要你了。”
她语气里带足了疑惑,跟冷淡疏离,“梁宗铭,是你需要我吗?所以又来找我。”
应季雨那时候觉得梁宗铭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喜欢他,只是单纯把他当成一个树洞跟朋友。
可从那个除夕夜开始,她以为是他们心知肚明的,像是两个自怨自艾的小可怜取暖,他是无父无母漂泊的街头混混,她是家庭分崩离析的小镇女孩。
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她会像是周格一样,把他捡起来,洗干净,变成很好的一个人。
互相依偎互相陪伴。
可惜他已经不是了。
现在的他应季雨也不想要了。
梁宗铭像是说中了,抿紧唇站在原地。
他不知道如何辩驳,喜欢也是需要吗?
有想要得到她的爱这种**是需要。
公交车迟迟没来,应季雨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从公交车离开。
梁宗铭忽然大步走过去,手指抓住她的手腕,微低着下颌几乎贴着她的侧耳,胸口贴着她的脊背。
冷冽的风灌进鼻腔,声音都沙哑了。
“应季雨。”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当我什么都不是,可以不给我任何东西,你不是说了吗,我有钱,你可以用我的东西轻而易举去拿你想要的,是你该得到的,也不需要有任何愧疚。”
“我什么都不要你的。
“你可以把我......当成最后的选择,或者不在选项里,都没关系。”
他声音被压的很低,低闷的,颓唐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你就当我需要你,你给我一点点就行,不管是利用还是什么,只要让我偶尔出现在你身边。”
应季雨低眸,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臂,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用力很轻,很容易就能挣脱开。
可身后隔着棉服也能感觉到滚烫的炽热,几乎如同狂潮般把她席卷,气息太过浓烈,冰冷的人受不了灼烧。
“松开手。”
梁宗铭就缓缓松开了,眼睁睁看着她打了车从这里离开,留他一个人站在街边。
应季雨没再回姥姥家,她找了附近的酒店住。
白天才回去姥姥家去看姥爷,中午一起做了顿过年饭,做了一大桌子,应季雨没什么胃口吃,捏着几个泡泡糖在嘴巴里面嚼。
几个小孩在旁边玩,叶诗琪来都没来,听姥姥说是在市里玩。
王谦带着小纸也在附近广场玩滑板,饭点才过来。
倒是小舅带着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孩来了家里,姥姥满心欢喜从她手里接过礼物,又找了暖手宝给她拿着让人坐在沙发上,从厨房端出来切好的水果跟刚炸好的鸡块放在她面前。
“冷吧,娇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
刘娇就笑着说:“有什么好准备的,就害怕你麻烦。”
应季雨坐在一旁也不吭声,倒是叶韵在旁边低声说:“你小舅的对象,年后结婚,叫人。”
应季雨坐在沙发上仰头笑容满面叫了一声:“小舅妈。”
刘娇也笑着说:“这个就是叮叮吧,我早就听你小舅说过你,现在在江城工作。”
说完又试图站起身跟着姥姥一起去厨房。
“我去帮忙吧,我下厨可好了。”
“别别,你跟叮叮在这儿聊天,厨房就快好了。”
等人进去,客厅变得安静,应季雨没有跟她继续聊天的打算,想找个借口离开。
近些年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淡,大年初一也都是一起吃个饭随后各回各家,没什么意思,放炮烟花也没了,很多人连年画都懒得贴。
刘娇的眼神在客厅安静下来后瞬间往下降,眼神瞪了应季雨一眼,又拉着旁边叶康成说话。
应季雨莫名其妙盯着俩人,下一秒倏然意识到他背地里说了什么。
刚要站起身直接离开,就听到刘娇压低着声音说:“我警告你,少存那些心思,认认谁是这个家的主人。
应季雨都感觉可笑了,指了指自己,又指着旁边要被腌入味的叶康成。
“你脑子没问题吧?”
刘娇翻了个白眼:“你别给我装,也不嫌恶心。”
应季雨面无表情看向叶康成,“你说的?”
刘娇噌的一下站起身,声音都有些没止住:“他说的怎么样?敢说还不敢做了?高中那会儿是你姥姥心疼你,但这个房子可是你小舅的。”
应季雨点了点头。
站在原地就叫叶韵。
叶康成大概被吓到了,忙不迭地捂着刘娇的嘴巴,声音严厉看着应季雨说:“行了,大过年的别找麻烦。”
叶韵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三个人都站着。
旁边还坐着在打游戏的叶尧年,他坐在沙发背面的地毯上,也没开语音,越长大越内敛沉默,不是为了吃饭也不会过来。
气氛不太对。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叮叮,怎么这么不懂事。”叶韵皱着眉走过去,手指很轻地揪了应季雨的胳膊一下,“你舅妈刚来,你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应季雨看着叶韵的表情,甚至是松了口气的。
还好,还好叶韵没有站在她这边。
叶韵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没让她失望。
“妈,你知道高中我为什么想要搬出去住吗?”应季雨压着情绪。
叶康成忙的走过来叫着叶韵:“姐……………姐,没事,我们闹着玩的,叮叮跟我们开玩笑呢??”
应季雨侧头看向他,躲了一下,声音冰冷说:“别碰我,离我远点。”
又看向叶韵,“你当时还说我出来租房是为了跟那个男生上床。
叶韵愣怔一下,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应季雨继续平静陈述着那些几乎把她刺得鲜血淋漓的事。
那是她最好的十八岁。
也是她最黑暗最糟糕最难熬的十八岁,是她人生步入痛苦的年纪。
“你的好弟弟进我房间偷了我的内裤,你的好侄女,把朋友送我的礼物拿走了,卧室的门是坏的,谁都能进来,小猫也被叶尧年打开笼子有没有关大门走丢了,你有问过我吗?”
“你只觉得我跟一个混混网恋,要去跟他开房。”
她看向叶韵,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妈,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难道在你眼里当时我就那样不堪的吗?”
叶韵脸色煞白,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伸出手:“你怎么没跟妈妈说?”
她转头看着叶康城,带着哭腔质问:“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
叶康成忙的摆手,试图辩解:“我没有,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姐我,叮叮你胡说什么?你现在还在为别人找借口!”
应季雨余光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姥姥,她手里全是白色面粉,正在用力揉搓着,嗫喏着唇一个字也没说。
应季雨松了口气,语气异常的冷静,一字一句很清晰:
“妈,以后,一点联系也不要有了,你就当从来没生过我,或者是把我扔给应洪涛了,我很早就想说了,可能还是贪恋这点母女情,但是我现在觉得,没什么好贪恋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说完,她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从来不觉得叶韵那样软弱的性子会做什么,不管是她相不相信,已经没有意义了。
太绝望的人不再害怕碎石般的打击。
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高领毛衣,凛冽的寒风透过衣领灌入。
今年的雪没有停歇了似的,下个不停,临海风大,鹅毛大雪被风斜斜吹着纷纷扬扬下不停,整个县城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
出了小区门,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她盯着看了两秒,才回想那晚睡不着在窗口看到的那辆车跟那个蹲在路边抽烟的人。
径直走过去,梁宗铭已经下了车,站在那里,隔着一条路的距离,静静注视着她的方向。
他反应挺快灭掉嘴里的烟,走到副驾驶给她开了车门。
她系好安全带,低着头不动了,一点反应也无。
“怎么了?”
梁
宗铭敏锐地捕捉她的神情,声音冷冽又温和。
把放在车门上方的手指放下,伏着肩用手指拨弄开她的长发。
应季雨捏着安全带的手指一顿,眼睛骤然刺疼,眼泪腾升,忽然就模糊了视线。
梁宗铭盯着她的侧脸看,手指触碰到那抹湿润,指尖轻颤。
旁边从中控台上拿纸巾,抬着手腕给她擦,手指温和蹭过她的眼尾,她低着头,被长发挡住看不到神情。
他忽然想起当时她出来租房,是因为跟家里关系不好。
那时候她无依无靠,说要毕业找他。
梁宗铭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
他当时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承受那些的
梁宗铭嗓子疼的不行,他没把他喜欢的女孩养好,把她丢在那里伤痕累累。
他弓着身子,手撑着她身后的靠背,指腹试图擦拭她的眼角,应季雨却侧过了头,缩了缩肩膀在副驾驶上。
“我想喝酒。”她沙哑的声音带着鼻音,也不抬头。
梁宗铭手指在空气中顿住,直起身子,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递她怀里。
“好,带你去。”他嗓音愈发低哑。
小县城的酒吧很清静,过年,人不少。
应季雨点了两瓶啤酒坐在卡座喝,梁宗铭就坐在旁边,也提着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
刚倒好,就被她顺势拿走一口干了。
旁边那瓶都已经空瓶了,她喝的很冲也很挤,拿着酒瓶就往嘴巴里灌,脸颊被酒精刺激得有些泛红,眼神确是清醒的。
这样喝下去不行。
梁宗铭皱紧眉,扣住她的手腕,说:“我给你调一杯,要喝吗?”
应季雨手指摁压着酒瓶吭声。
梁宗铭起身去了吧台,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了原先梁宗铭坐着的位置,笑着凑过去跟应季雨攀谈着什么。
不知道回了什么,笑着碰杯,随后开始一杯接着一杯。
连着没一会喝了大半瓶,两人相谈甚欢,应季雨脸上泛着红晕,像是烤熟的苹果,似乎有了些醉意。
梁宗铭硬生生移开眼,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晃荡了几下,修长的手指扣着杯口,自顾自抿了一小口。
“他好像在泡你的老婆,你不过去?”
旁边女生看着这位哥,全身上下都是高奢,长得也帅,带着女朋友来酒吧喝酒,现在女朋友都跟别人喝上了。
梁宗铭眼皮都没抬,手指晃着那杯酒,声音疏冷:“过去干什么。”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穿着工作服的前台小妹,嘴角带着些许没情绪的笑:“我过去她就不开心了。”
前台小妹睁大了下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睛,也没吭声。
梁宗铭把手里的酒喝了,抬着步子走过去,看着应季雨眼睛眯着脸颊泛红的样子,长发都抓的凌乱。
“聊的挺开心。”
梁宗铭说完,撂了个眼神给旁边男人,黑沉沉的眼底噙着笑意:“轮到我了吗?”
男人仰着头看了看他又看着应季雨,懂了,双手举了下。
“不好意思。”
识趣地从这儿离开了。
梁宗铭重新拉了个凳子坐下,深吸了口气,皱着眉给她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玻璃杯跟一罐酒的容量相当。
“这么想喝是吧。”
双腿张开着手肘撑着膝盖,跟大爷似的,抬眼看着她:“行,我陪你喝。’
应季雨眼睛里满是迷醉的神情,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酒精上头。
“来!干杯。
应季雨的酒量比他要好得多,喝完半瓶都还是那副样子,也就脸颊更红更滚烫了些。
倒是她瞧见梁宗铭喝完那一杯就皱着眉手指碾压着胃部的样子,笑得不行。
“你不行,不跟你喝,给我找刚才那个回来。”应季雨用手撑着下巴,含含糊糊说。
梁宗铭强忍着胃部火辣辣的疼,冷着眼倒:“我怎么不行。”
他那杯还没喝完,应季雨就趴在桌面上闭上了眼,人彻底干净下来。
周遭是细碎的说话声响,梁宗铭看着她红晕的脸颊,没忍住伸出手指触碰,感觉着肌肤的柔软,脸颊热到灼烧感从指尖贯穿心脏,搅乱了心跳。
梁宗铭捏起酒杯,硬生生把那杯喝完了,付了账,打横抱起应季雨出的酒吧。
她很轻,睡的很安稳,抱在怀里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大概是被胳膊勒住不太舒服,脑袋靠了靠贴向他的肩膀双手也缩在胸前。
梁宗铭低眸看着怀里的人,灯光在头顶照下来,落在她低垂着的眼睫跟鼻骨上。
除了呼吸声,浑身都很安静安分。
外面还在下着雪,把人放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也毫无反应。
梁
宗铭定了个附近的酒店。
办理好才抱着人上楼。
睡得格外沉,一路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
酒精是最好的助眠剂。
把人放在酒店大床上,脱了鞋子跟外套,又开了适度的空调。
卧室跟客厅一体,他又不敢吵醒她,烧了热水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床上睡得很熟的女孩。
嗓子干紧,摸了摸口袋,掏了根烟出了酒店房门,站在走廊的抽烟区倚靠着墙一口一口抽,手指捏着打火机把玩,烟雾过肺从唇中溢出,一口一口抽了半根,又散了半个小时烟味才重新进的房间。
走过去给她扯了扯被子,梁宗铭就坐在床边地毯上靠着,长腿一伸一屈,手肘搁在屈起的膝盖处,透过缝隙盯着窗外漆黑的夜晚看。
她大概是在做梦,时不时会发出一阵呼吸不过来的闷哼声。
睡得不安分,
子,室内暗的光线落在她脸颊上。
伸出手去碰,摸到了她眼角湿漉漉的一片。
手指骤然一滞。
他半跪在床边,手臂撑着床面,用指腹轻柔擦拭着她的眼角。
心脏说不出来的闷疼。
她喜欢喝酒是因为这个吗,会睡得很熟,不会被噩梦惊醒。
但梦里还是会无声无息的哭。
梁宗铭站起身,弓下腰,跟她的脸颊贴的很近,呼吸死死纠缠在一起,一寸一寸的贴近,嘴唇很轻地吻了下她的眼角的皮肤。
眼泪很咸。
“
应季雨,对不起。”
“别哭了。”
那一瞬间,梁宗铭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眼泪一直掉怎么都擦不干净,眼睛忽然有些酸。
不知道她哭是不是因为他,只是在想如果喜欢或者恨他真的很痛苦,那还是什么都不要了,就当做他单纯去弥补。
可惜时间回不到那年夏天了。
湿润的嘴唇往下移动,顺着眼角一直移动到她嘴角,停止,移开。
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站起身去了沙发上躺着,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脑子清醒着一直到窗外泛白才睡着。
雪下了一夜没停,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天光大亮,梁宗铭睡眠浅,听到一点声音就被吵得皱着眉睁开眼,窗帘被拉开,窗外刺眼的白光扎的眼疼。
他坐起身,弓着的身子像是一只蛰伏已久被惹火的狼,眯着眼盯着远处站起身洗漱完出来的应季雨。
宿醉后的脸色苍白,洗了脸后额头两边的长发湿漉漉的一缕落在脸颊,那双眼干净又清凌。
梁宗铭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刹然,沙发的枕头直冲着他砸了过来。
没躲开,他愣怔了一秒,扒拉开枕头抱在怀里,脑子还有些懵回不过神。
随后抬起头,瞧见应季雨面无表情拿着枕头下的棉袄穿上,从酒店往外走。
梁宗铭下楼时她已经走了,硕大的街道这个点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只有几家早餐店开着门。
在酒店门口转了一圈,瞧见人正在一家早餐店前啃包子,右手拿着一杯豆浆喝。
她似乎很招小孩子喜欢,老板家的小孩在跟她说话。
她笑着跟人在聊着什么,表情很丰富。
梁宗铭就站在远处,没过去,看她在那家街面支摊的早餐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