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後李知縣開口道:“這事兒你們怎麽看?”
典史負責縣裡治安,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他自然責無旁貸。因此他首先開口道:“就怕這求活營繼續四處劫掠。求活營有大炮,咱們是沒有辦法的。
求活營這信裡雖然有求招撫的意思,但也說不準是以此麻痹官府,所以還是應該嚴守城池。下官的意思是應該請城中商民籌款招募鄉勇守城,萬不可大意。”
縣丞隨後開口:“典史所說正是最可慮的,所以應該盡快招募鄉勇守城。
趙家莊被劫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百姓少不得在驚慌之下進城避難造成田地荒蕪,只怕會影響今年秋糧完稅,縣裡還要準備賑災。
所以此事得趕緊上報,請巡撫早作處置。”
李知縣心裡暗罵兩個老狐狸出了這麽大的事首先想的卻是借募捐斂財。
他是遼東人,雖然在後金席卷遼東時便舉家入關躲過了被女真人屠殺和奴役的命運,但看到流落關內的遼東百姓他還是同病相憐。
所以這次借著上任的機會他就在本縣募捐了一筆錢糧,在東良口等處開設了粥棚救濟流落海邊的遼東難民。
由此他也得知了登萊官軍和官府經常抓遼東難民做苦力甚至直接賣掉,所以他基本上能夠確定求活營告示的內容是真的。
但他身處官場很清楚自從遼陽沈陽陷落後,朝廷對遼人極度不信任,看遼東百姓都像是後金奸細。因此他雖然篤定求活營是被冤枉的,但他卻不敢直接說出來。
萬一求活營裡真有那麽一兩個人是後金奸細呢?
退一步說,就算求活營全是被冤枉的,可很多時候真相不重要,巡撫的意思,朝廷的意思才重要。
若是巡撫和朝廷把求活營看做後金奸細,那麽求活營就是後金奸細,不是也是。他要是不和巡撫,和朝廷保持一致難免會給記上一筆。
剛才他問縣丞和典史對這事怎麽看,可這倆老滑頭都避而不談,他也只能在心裡無奈歎息一聲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明天便派人把此事急報登州,請巡撫處置。
明天召集城中鄉紳大戶商議招募鄉勇守城的事。”
縣丞和典史連忙應承:“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事實真如縣丞估計的一樣。
強人帶著大炮一連搶了三個莊子的消息一傳開,先是城東的礦主富戶,接著是城北城西的富戶們都不敢在家待著了,生怕哪天求活營帶著大炮上門化緣,紛紛帶著金銀進城避難,一時城中房價騰貴糧價飛漲。
七月十六李雲龍帶著一萬四千兩黃金、兩萬兩白銀、四百斤鹽、五十斤糖、一千多冬衣和棉被以及三百石糧食回到崮山,正看到宋興家在往山上運石灰。
宋興家在見精兵隊回來很高興。他說龍興寺的和尚看到求活營打敗了官軍,對他的態度更加恭敬,這不今天把早先答應的石灰、鐵釘之類的東西都送了過來。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半山腰一陣歡呼。
宋興家抬頭瞭望一下便笑道:“你讓孫恆做的投石機做好了,這是他們在試射呢。”
李雲龍原來是因為求活營沒有重武器所以讓孫恆等人打造配重投石機用於防守山寨,現在雖然有了虎蹲炮,但這次繳獲的火藥不多,配重投石機依然將在防守山寨的時候起到重大的作用,所以他便說先去看看投石機的情況。
孫恆他們正在梯子口處擺弄投石機。
這架投石機居高臨下,可把一顆十斤重的泥球拋射到大約一百米外的山道上。
這泥球是黃泥摻入石子加鹽水揉成球,曬乾後硬度堪比岩石,但在劇烈撞擊下又可以碎裂,碎塊迸濺對無防護的目標殺傷力不小。
如果有三四架投石機居高臨下放在梯子口,再搭配這種泥球,應該就可以封死上山的小道。
“孫大叔這麽快就把投石機做出來了,果然是心靈手巧。你帶大家再受些累,盡快再作出兩三架來。”
孫恆受了李雲龍的誇獎感覺臉上有光,呵呵笑著表示現在摸到門道了,再做投石機就快了,應該很快就能做出更多的投石機。
李雲龍正和孫恆說完話忽然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角。
他一轉身看到喜兒舉著一捧酸棗站在自己身後。
“哥,酸棗!這都是我和二狗摘的!”
喜兒獻寶一樣把酸棗舉到李雲龍面前。
李雲龍寵愛地揉了揉喜兒的腦袋。
這一個月來小姑娘不缺吃喝,頭髮已經多少有了一點兒油光,人雖然依然黑瘦,但臉上總算長出一點兒肉了。
二狗是個和喜兒年齡相仿的男孩兒, 正站在喜兒旁邊傻笑。
李雲龍從懷裡掏出兩個梨來給他們一人一個,兩個小家夥臉上立刻樂開了花。
唉,窮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第二天一早,五位當家和李雲龍齊聚議事廳。
李雲龍說:“咱們七月初十打敗的官軍,今天已經七月十七,官軍如果再次圍剿的話差不多應該發兵了。咱們就按照原本的計劃來,官軍打官軍的,咱們打咱們的。
我想這次咱們先去蓬萊縣給三當家和王鬥報仇,然後殺進福山縣拿下登寧場鹽課司。
拿下一個鹽課司肯定驚動朝廷……”
李雲龍想了想後繼續說道:“如果官軍來圍剿,咱們就去寧海州昆崳山。如果官軍沒有動靜咱們就經蓬萊去黃縣再搶一把。”
宋興家立刻看向韓盛他們幾人。
“前幾次出兵我都是看家,這次是殺咱老宋的仇人,該我跟著龍哥兒一起去了吧?”
這下子梁春分看向韓盛和孫恆:“要讓我老梁打打殺殺還成,要是讓我管這幾百號人吃喝拉撒我可是不成的!”
自從大家從金礦逃出來後,宋興家就一直扮演著大管家的角色。所以他要出門,這一攤子必須得有人接過來。
孫恆在當家裡排名最後。他覺得宋興家管著山寨錢糧,自己接這活兒不合適,所以連忙說:“三當家的活兒甚是操心勞力,我這能耐有限,肯定是沒法代勞的。”
這下所有人都看向韓盛。韓盛隻好說:“既然如此,我便留守山寨,三當家和二當家和龍哥兒一起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