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朱祐楎遣散的守城兵卒,是從邊軍中招募來的退伍老兵,平時駐扎在衛所,通過朱祐楎的親兵上傳下達,並不了解王府內部的情況。
真正了解底細的應是王妃與他的寵妾,可惜全死了。
陸炳猜測是那隻附體於朱祐楎的妖逃離後,先回了衡王府,將王妃、小妾、兒子、兒媳、孫子、親衛和服侍的奴仆全部殺了滅口。
朱厚燆與朱厚熑沒有被殺,應該與他是一夥的。
陸炳原想快刀斬亂麻,抓到朱祐楎後即刻回京,哪知青州是現在這副末日般的景象,各種糟心的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
再加上林文沛生怕他走了妖怪又卷土重來,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百姓更是設了香案跪拜,懇請他救人救到底。
甚至有畫師偷偷畫了他的相,送給百姓張貼,說陸大人乃是關二爺轉世,貼了陸大人的畫像,妖怪不敢進門。
三天過去,妖怪沒找到,倒是將衡王府挖成了一個大坑。
陸炳指揮禁衛軍往坑中倒入生石灰和水,再將除了朱家嫡系後人之外的死屍全部扔進坑中,漚爛之後再倒入石脂水焚燒。
滾滾濃煙直入九霄。
無數百姓望著這道濃煙哭泣,懷念死得不明不白的親人。
除此之外,還要抄檢贓物,重新統計人口,修補打爛的城牆,最重要的是向京師回奏,申請全國通緝朱厚燆與朱厚熑……
陸炳在青州忙得不可開交時,京師的陸府則是一片祥和。
書房燈火明亮。
一名四歲的小童不肯睡覺,跌跌撞撞地衝進陸松懷裡。
“祖父,父親為何一直不回家,經兒好想他。”
陸松歎了口氣,放下手中正在翻閱的青州地方志,將孫子陸經抱了起來。
追著陸經屁股趕來的吳氏惶恐告罪:“父親,是兒媳管教不嚴,讓經兒這麽晚了還來打攪您。”
“無妨,經兒也是想念他爹了。”
陸經搖晃著陸松:“祖父,您還沒有告訴經兒呢,父親為何一直不回家!”
“你爹在為萬歲爺當差,去青州抓壞人了,等抓到壞人自然會回家。”
陸炳讚畫薊州時,陸經剛滿兩歲,對父親毫無印象,只因最近陸炳大鬧京師,各種風言風語傳進陸府,下人們免不了私底下議論。
陸經聽到這些話,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追問吳氏未果,便跑來糾纏祖父。
“父親是不是大英雄?經兒聽說父親在戰場上殺了韃靼人的首領,經兒長大以後,也要去殺韃靼人!”
“哈哈哈,經兒有志氣!”
陸松撫摸著孫子的小腦袋,放聲大笑。
吳氏也掩袖偷笑。
正在這時,書屋的燈火突然滅了,一股陰冷的風刮了進來。
陸松感覺心頭一寒,似有什麽東西正在侵入他的身體。
“什麽邪祟東西,給本座退開!”
畢竟是武官世家出身,陸松性子雖然懦弱,反應卻不慢,他一手緊緊抱住孫子,一手抽出掛在博古架上的繡春刀。
一刀在手,勇氣倍增。
卻聽黑暗中吳氏驚叫一聲。
“經兒他娘,你怎麽了?”
“娘~娘!”
吳氏沒有回應。
夜色比平時更濃,原本掛在半空中的明月,此時被一層烏雲籠罩,半絲光亮也透不下來。
陸松頓覺不妙,這是他平生從未見過的詭異情景。
他抱著孫子慢慢後退到牆邊,借牆體護住後背,再疾揮繡春刀,但刀鋒所過之處,並無任何實物。
漸漸的,一種濃濃的睡意襲上陸松心頭,手中的繡春刀也愈加沉重,好像提不起來似的。
“不對!”
陸松一咬舌頭,噴出一口鮮血,劇痛讓他清醒過來,繡春刀猛然向虛空中一斬。
黑暗中傳來“哎喲”一聲痛呼,接著響起詭異的聲音:“陸大人不愧是錦衣衛的三品大員,官氣不僅強大,還帶有血煞之力,這一刀砍得俺好痛!”
“你是什麽東西!”
另一道同樣詭異的聲音答道:“陸大人別抵抗了,乖乖當我們兄弟的傀儡吧,等陸炳回來,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婆娘,那時就有好戲看了。”
先前的聲音又說道:“大哥,不是說好了俺當陸炳他爹,你來當他兒子嗎?怎麽變成他婆娘了?”
“呸!誰給他當兒子,還是婆娘比較好玩。”
陸松越聽越心驚,原來這兩隻邪祟是衝著陸炳來的。
“朗朗乾坤豈容妖魔鬼怪橫行,今天就讓本座為民除害,看刀!”
護子護孫的心讓陸松爆發出無窮的力量,將這十多年因忙於勾心鬥角而拉下的武功瞬間拾起, 疾似流星,重逾泰山,一刀接著一刀劈向看不見的敵人。
他懷中的陸經被嚇哭了,拚命呼喊道:“娘~娘~”
書屋內的打鬥與哭聲,終於驚動了巡夜的侍衛,很快外面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大人?發生了何事?”
“快來人,有……”
“妖怪”兩字還未呼出口,陸松隻覺腦中一痛,接著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他墜入了無盡的黑暗。
懷中的陸經也在刹那間斷絕了生機。
不等兩頭黑熊精反應過來,書屋內響起低聲的叱責:“廢物!”
“大哥,老祖來了。”
“老祖,真不是我們兄弟廢,是陸松的官氣太強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倆現在離開這裡,去皇陵暫避風頭。”
“老祖莫不是開玩笑,皇陵可是建在龍脈之上的,那麽深厚的龍氣還不得把我們兄弟煉化了。”
“傻了不是?你們現在的身軀還是朱厚燆與朱厚熑,帶著朱家的嫡系血脈,龍氣不會針對你們,快去吧!”
老道一揮手,兩頭黑熊精便飛出了陸府,向著燕山方向飛去。
隨即,老道在陸松、吳氏與陸經的屍體上摸索一番,抹去所有的異樣,再將一條尺長的蜈蚣放出來,在他們身體上各自咬了一口。
“大人?陸大人?”
“點燈!”
幾名侍衛衝進了書房,打亮火折子,映入眼簾的是陸松趴在書桌下面,吳氏抱著小少爺倒在牆角。
三人都已死了。
陸府頓時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