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笑:“你這麽說倒是沒錯,可是為什麽楊憲呈上案子的時候,爾等看不見?”
楊憲和宋濂聊過之後,確實送上來一份文書。
這份文書也經過中書省。
李善長和中書省一眾官員聞言,冷汗直冒。
“所謂中華者,乃我華夏一族,爾等教我恢復中華,但諸位卻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
李善長,你也知道朕在汴梁路上的見聞,就當知道朕一心想彌補南北分裂的事實。
默認流民入城,好生照顧。
等他日他們回北方,就會帶著一份善緣回去。
可就在這天子腳下,你們居然縱容官差區別對待也就罷了,還有臉在這跟朕撇清楚關系?”
老朱很想一腳將李善長踢翻,但還是忍住了。
他氣不過,冷冷望向楊憲。
楊憲此時早就汗如雨下,他意識到自己才是問題最大的那個。
“朕讓你代了幾天縣令,還以為你會明白朕的苦心,你這個中書省參知政事,怎麽當的?”
不踢李善長,楊憲老朱一腳踢翻。
他滾了幾下,趕緊翻身繼續跪。
“爾等隻當地方官員驅逐幾個百姓乃是等閑之事,證明諸位心中壓根就沒有百姓。
什麽叫驅逐百姓是正常的?
這裡哪正常了?
不說彌合南北,朕就問你,朕前陣子頒布的關於瘟疫事件處置的方案,爾等可在意?
諸位大人貴人事忙,朕就忍了。
可朕如今將江寧知縣的文書交給你們,你們還看不出?”
“陛下,臣等知罪!”
一眾官員此時才明白皇帝生氣的點,他們心頭早就將那個江寧知縣罵死了。
江寧知縣的處置方式,倒也不能說錯。
反正他們以前也是這麽糊弄皇帝的,可糊弄這件事,被揭穿了就要承擔後果。
尤其是朱元璋對於百姓之事,南北凝聚很是上心。
他們唯一慶幸的,就是這件事並沒有一個主要的責任人。
至少被皇帝責罵幾句也沒有什麽?
可他們依然低估了朱元璋,低估了皇帝的做派。
“知錯,就要罰!
李善長,罰俸一年!”
朱元璋看著李善長,終歸給他留了幾分面子,只是罰了俸祿。
而其他人,皇帝沒有給任何面子:
“杖十!”
中書省一眾官員,聽著杖十二字,登時臉色大變。
真打呀!
宮裡的庭杖,如果十杖打實了,他們三五天下不了床只是小事,嚴重的三個月下不來床都是正常。
此時的官員,可沒有明中後期那種以被皇帝打為榮的風俗,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丟人。
“楊憲,二十!”
早就準備好的侍衛魚貫而入,抓住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官員們。
百官不敢求饒,默默跟著侍衛走。
只是臨走前,楊憲得到了朱元璋的重點照顧。
他渾身劇震,回頭望向朱元璋。
相比起其他人,他是真真正正的皇帝的心腹。
檢校頭目,且沒有結黨的楊憲,皇帝不止一次對他表現出極大的期望。
可他看到的,是朱元璋滿是失望的眼神。
面對憤怒的皇帝,除了李善長還在這裡跪著,其他人默默出去領棍子。
不多時,禦書房外,劈啪劈啪的聲音傳來。
伴隨著官員們痛苦的叫聲,皇帝心中的怒火才逐漸平息。
他走出去。朱標和李善長趕緊跟上。
“陛下,臣有罪!”
“陛下,臣知罪!”
朱元璋一出現,那些挨打的官員哼哼唧唧,卻紛紛求饒。
皇帝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著楊憲。
楊憲被皇帝重點照顧,別人打完了,他還在繼續。
皇帝默默看著他,等最終楊憲被打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才問道:
“爾等,可服氣?”
“陛下,臣知罪!”
庭杖打完,代表著中書省這些人的處置完畢。
李善長此時才敢說話:
“陛下,請陛下治罪江寧知縣……”
……
江寧縣衙。
知縣大人坐立難安。
不過總體而言,他還沒有往更嚴重的方向去想。
他和王師爺連夜複盤,覺得這件事大概率能遮掩過去。
為官者,很多東西都是潛規則,知縣大人認為他做得沒有大錯。
他唯一錯在,沒有摸清楚牢裡那個和尚背景。
可就算如此,上邊最多治自己一個失職,不然還能怎麽樣?
“知縣老爺,已經安排好了……
咱們就等上邊的消息了……”
王師爺話音未落,突然縣衙裡進來很多人。
這些人身穿甲胄,為首一人為文官,面色凝重。
“江寧縣令何在?”
對方大聲道,縣令和王師爺趕緊出來迎接。
“章溢,章大人?”
二人見到為首的文官,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章溢,禦史台的禦史中丞居然親自帶人來,讓二人嗅到一絲恐懼。
“章大人,您怎麽來了,本官有失遠迎……”
縣令大人顫顫巍巍, 企圖套近乎。
可章溢下一句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帶走!”
“你們不能這樣,本官犯了什麽錯?”
“章大人,章大人……”
縣令和王師爺,章溢壓根就沒有給他們辯解的機會。
那些帶甲胄的侍衛,直接拿人。
章溢冷冷看著縣令和王師爺的背影,皇宮的侍衛親自來拿人,而不是刑部或者大理寺,他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縣令老爺被帶走,剩下的差役驚恐萬分。
章溢的目光朝著他們望過來的時候,這些人嚇得跪倒在地。
“大人,我們可什麽都不知道!”
“大人,我們都是聽從縣令老爺的命令……”
他們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已經跪地求饒。
禦史中丞,是他們這些人一輩子都接觸不上的大人物。
“道衍和尚呢?”
章溢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求饒,只是問了一句。
“大人,我們帶你去!”
此時這些衙役才意識到,一切都是那個和尚惹出來的。
那尊大佛,好在他們沒有真的欺負過。
衙役們爭先恐後,帶著章溢往牢房那邊去。
章溢推開牢房的大門,伴隨著咿呀的聲音,門被推開。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和尚,也在望著自己。
他眼神清明,似乎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內心一般。
“道衍禪師,咱們終於見上面了!”
章溢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