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草棚的時候,依稀看見幾條身影快步往草棚而去,王環見狀大驚,以為是奸黨派來的殺手還不死心,混進了城固營,要趁夜色來害曾家母子的性命,心下大急,扔下草料,口中呐喊一聲,“張狂賊子,竟敢在營中害人性命,”這一聲即是懾敵,也是示警。
幾條黑影聽到背後有人叫罵,當即停下腳步折回身來,頭前一人低低地聲音猥瑣笑道:”嘿嘿嘿,兀那漢子,少管閑事,休要自找苦吃,不然打斷爾的手腳,讓你走不出這城固營。”
王環此刻已經奔到幾人面前,借著月色微光,看到對面共有五人,都是短衣打扮,頭前一人腰裡插著把刀,其余的未見有長家夥,又聽對方這般說話,頓時心下一松,原來不是追來的殺手,瞧模樣,應該都是營中之人,半夜至此,行為鬼祟,必非良人,當下胸口怒火中燒,口中罵道:“幾個醃臢貨,乾得齷齪勾當,還不快滾,否則,打斷爾等狗腿。”
頭前那人見這漢子以寡敵眾,居然還敢出言叫罵,簡直不把自己幾個放在眼中,當即嘿嘿笑道;“兀那漢子,看著倒是有些膽氣,卻不知進了這營來,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少逞強出頭,不然當心爾的性命。”說罷伸手從腰間,緩緩抽出腰刀,邊上幾人也從腰裡懷中摸出了明晃晃的短刃匕首。
王環心中思忖道:這才剛來,可不能給夫人公子招惹是非,如若自己出手重了,打死了人,自己吃官司事小,大不了從此浪跡江湖,可夫人和少爺就再無人照顧,辜負了曾帥的臨終托付。
想到這裡,王環搭在刀柄上的手一松,微微冷笑:“嘿嘿,那就讓俺見識見識爾等的手段。”
說罷單掌一揮,直劈頭前那人的面門,那人手中刀一招丹鳳朝陽,直削他的手臂,王環將手一縮,那人招式用老,欲待回撤,手腕翻轉,刀頭從下而上,一旦撩到,就是開膛破肚。可僅憑這一來一回,王環就已經看出了這人武功稀松平常,根本不入流,不過是憑著臀力,逞凶鬥狠。這人即是為頭的,那其他幾個可想而知,王環心中大定,當下身子微傾,避開刀鋒,飛腳直踢那人左肋,那人身子飛起,還在半空中就噴出一口血來,當即昏死過去。
王環身法不停,左掌右拳,一人面前晃了一下,其余四人盡皆倒地不起,人事不知。王環不想下死手,畢竟是流放營中,自己是護送人至此,身無軍職,又是人生地不熟,鬧出事來,就難有回旋余地,但想到幾人乾的齷齪事,心中怒火難平,轉身找來幾片破布幾根繩子,將幾人嘴堵了,雙手捆住,都拖到一處高台邊,將幾人吊了起來。回身將幾捆草料拎到草棚廊下,將草鋪開,睡於其上,不一會兒,便鼾聲大作。
第二天早上天剛放亮,王環被開門聲驚醒,起身之後就看見方汀蘭穿著布裙走出草棚,曾淳跟在身邊,兀自揉著眼,睡眼惺忪的樣子。
方汀蘭見到廊下鋪的草料,王環頭上身上還粘著些,心中難過,口中道:“將軍,你且進屋歇息,我先帶淳兒先去上工,回來便給你們做飯。”說完便要離去。
王環不放心,喊道:“夫人,俺與你們同去。”
三人到了轅門前,門前已經集合了很多人,有人已然看到那吊著的一排,大家竊竊私議,隨即有營衛們也看到了,趕過去查看,將人放了下來,大家才看清了被吊者的樣貌。
一哨官調笑道:“喲,這不是金虎嗎,看來是嫌屋內悶熱,出來納涼咧。”
那幾人凍了一夜,雙唇發顫,體若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繩子被解開後,軟到在地,癱做一團。
王環站在人群之中,也瞧清了幾人的模樣,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向左右打聽到了這幾人的名字,暗暗記下。其實這幾人原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危害地方獲了罪,然罪不至死,被判了流刑,到了這營中之後,物以類聚,以那金虎為首,沆瀣一氣,賄賂營官,仗勢欺人,欺壓其他流犯,成為營中一霸,沒成想昨晚碰上了硬茬,陰溝裡翻船。
王環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中高人一頭,那金虎一眼看見了他那張冷臉,好似瞧見了惡鬼,駭得瞳仁一縮,低頭不敢直視,這些卻被方汀蘭瞧在眼裡,她出身名門,秀外慧中,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那哨官命人解開了他們的繩子,喝問道:“爾等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被人綁了吊著這裡,是何人所為。”
金虎不禁又瞥了一眼王環,卻見王環將手往刀柄上一搭,頓時又打了個哆嗦,口中喏喏道:“昨夜我…我等沒吃飽,腹中饑…餓,便想出來摸…摸隻雞,卻撞見一人,夜裡瞧不清模樣,被此人抓住打了一頓,又吊…吊在此處,確實未曾瞧清模樣,並…並不知是何人所為。”
哨官知他不敢道實情,滿嘴胡謅,也不已為意,瞧這貨難得吃了癟,心下好笑,不再深究,此時上工時間已到,便召集眾人出營耕作。一路上,那些被欺壓慣了的犯人們議論紛紛,猜測到底是何人所為。
王環找到昨日帶隊的小隊長道:“這位兄弟,俺跟著夫人一起,替營寨耕作,換取了糧米可行?”
“倒是肯的,只怕換的糧米不夠你一人吃的。”
“那也無妨。”
又過了數日,來時所帶的乾糧已經吃完了,而營中還未到發放糧米的日子,
這天耕作到下午,回到營中的草棚,王環衝著方汀蘭道:“夫人,營中發放糧米還有些時日,俺明日先去買些糧米油鹽暫且度日。 ”
方汀蘭聽罷道:“將軍稍等,”說完轉入屋內,取了包裹,拿出一支珠釵道:“將軍,先夫枉死,家產被抄沒,我身邊已無余財,只剩這支釵子了,你且拿去換些錢糧度日。”
來時王環是變賣了家產,花錢買了馬車,一路上的盤纏都是他拿的,到得此時,已是囊中如洗,只剩懷中百文銅錢,還不知要在這城固營中呆到何年,處境窘困,這釵子遲早要拿來換錢,當下也不推辭,接過珠釵揣進懷中,向其他犯人打聽哪裡有買糧米的地方,有人告訴他說衙署旁的街上便有。
第二天去了操守衙署,衙署旁的街上有幾家商號當鋪小集市,雖然簡陋,但糧米油鹽肉蛋粗布等日常生活物資都還齊備。旁邊有一小樓掛著酒愰,此時已過午時,樓內有胥吏鄉紳軍士把盞吃酒,王環嘖了嘖嘴,已是許久未飲,可此時哪有那閑錢,已經無錢度日了。想到這裡,他提了米袋便要折回。
街頭傳來馬蹄鑾鈴之聲,幾匹戰馬一路邁著碎步,緩緩馳來,馬上坐著幾名武官校尉,身披胄甲,手持馬鞭,到了操守署衙門前,眾人甩身下馬,有兵士牽過馬匹,接過馬鞭,幾人邁步向衙內走去。頭前那武官抬頭正好瞧見了站在路對面的王環,見他身材高大,不由得多瞧了一眼,隨即進入衙內。
等眾人走過,王環繼續前行,沒走幾步,卻聽得身後有人喊:“壯士慢走,”王環腳下一頓,扭過頭來,身後站著一名軍士,王環問道:“恁是喊俺麽!”“正是,”軍士答道,“操守大人喊你到衙內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