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問他:“你便是沛縣縣令?城中發生了什麽?為何在白天關閉城門?”
“回國公大人,下官高呈,司州高氏出身,忝為沛縣縣令。至於此前為何關閉城門……”
高呈回頭看了一眼沛縣縣城,然後轉過頭來繼續道:“是因為我們發現城中有人暗中與青州的反賊勾結。為了防止那些人逃走,抓捕他們歸案,便決定臨時將城門關閉。”
“哦?”盧明遠面露疑色,“怎麽發現的?人抓到了嗎?”
高呈很快回道:“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簡郡王殿下在郡守府下達指令,讓彭城下轄各縣籌措糧草以供北境邊軍。
我等接到指令後就去清查縣裡的糧庫和武庫。結果發現庫存的糧食和武器居然被人暗中搬空了。
事關重大,我們便立刻上報了郡守府。簡郡王殿下聞訊趕到沛縣調查此事,還把我們這些縣衙的官員狠狠地懲治了一番。
簡郡王殿下親臨,我等自是不敢懈怠,這幾日一直宵衣旰食地調查此事。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發現日日在城門口檢查過往行人貨物的守城士兵,居然與暗中盜竊糧食、武器的賊人脫不了乾系。不僅如此,他們背後似乎藏著青州反賊的黑手。
查到這裡,我們就決定先把那些守城士兵拿下,再從他們口中拷問出幕後指使者。
為了將他們一舉拿下,防止他們察覺到不對後直接出城逃脫,我們便編了個理由讓他們把城門關閉。然後出其不意,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大人的屬下在城門外喊話時,下官正在縣衙拷問他們,想要一鼓作氣將隱藏在城內的幕後指使著也揪出來。
因為下官特意跟手下人強調沒有我的允準,不得肆開城門。所以在城門內守著的官兵在聽到外面的喊話後,不敢自專,跑去縣衙征求下官的意見。
下官聽說是國公大人和寧安郡王殿下親至後,立刻就帶人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不過,這一來一回還是耽誤了不少時間。讓大人久等了!”
高呈的這一番解釋可謂是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滴水不漏。但盧明遠卻不敢輕易相信。
他對此不置可否,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既提到了簡郡王殿下,那他人現在何處?”
“這……”
高呈遲疑道:“簡郡王殿下昨日一早就帶人出去了,至今未歸。至於他現在到底在哪裡,下官實在不知。下官位卑言微,也不敢過問殿下的行蹤。”
高呈這模棱兩可的話顯然不能讓盧明遠滿意。
盧明遠高聲質問他道:“你難道不知道簡郡王殿下出城查案,遭遇歹人襲擊而下落不明?”
“這!怎會如此?”高呈一臉震驚道,“下官真的沒有接到這個消息。什麽人膽子如此之大,竟敢襲擊簡郡王殿下?”
“高呈!”盧明遠怒喝道,“你這是把本官當傻子嗎?在簡郡王殿下身邊隨侍的內侍馮勝和禁軍指揮使魏鉉,在外出遇襲與殿下失散後便回到了沛縣縣衙。這是馮勝派來傳信的人親口告訴本官的。你身為沛縣縣令,怎麽可能不知道簡郡王殿下遇襲之事?”
“這樣啊!”高呈一副恍然有所覺的樣子,“那是下官記錯了。下官好像是聽說了簡郡王殿下遇襲的事。不過,馮大人和魏指揮使都不讓下官插手此事。後來,又聽說馮大人他們已經找到簡郡王殿下了,下官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關乎簡郡王殿下安危的大事你也能不放在心上?你倒是心大!”
對於盧明遠的嘲諷,高呈虛心接受:“是下官思慮不周,還請國公大人息怒!”
說完這句話他立刻轉移話題道:“國公大人,您和寧安郡王殿下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隨下官入城安置?”
盧明遠聞言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沛縣縣城。小城在三山環抱中靜靜矗立,透過半開的城門能看到一條筆直的街道向前延伸,但街道之上卻空無一人,猶如鬼城一般。
這般詭異的景象,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加上此前沛縣縣令高呈含糊其辭的回話,這小小的縣城竟給人一種靜待獵物入口的龍潭虎穴的不詳感覺。
高呈出言邀請後,進還是不進城,這個問題就擺在了盧明遠面前。
盧明遠很清楚,此時的沛縣絕非善地。蕭均衡便是在這裡落入別人的局中而下落不明。
不論高呈此前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但能確定的是,此時蕭均衡和馮勝他們定然不在沛縣縣城之中。否則,也輪不到高呈擅自做主關閉城門。
不過,若是想要查清蕭均衡等人的下落,就必須進入城中,從高呈和他手下的縣衙官員入手。
因此,哪怕不知道高呈這些人是敵是友,縣城之中到底有什麽危險在等著他們,盧明遠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入城。
在走到城門口時,盧明遠看了一眼被守城官兵壓在城門兩旁瑟瑟發抖的百姓們後,吩咐高呈:“這些都是普通百姓,因而爾等關閉城門已經在外等了很久。如今既然開了城門,便先放他們回城吧。”
高呈點頭稱是,衝著那些官兵揮了揮手,示意將那些百姓放了。
百姓們脫離官兵的轄製後,大多如驚弓之鳥一般,飛快地撈起自己的包袱逃入了城中。
有那膽子大些的,雖然也著急離開,卻沒忘了對馬背上的盧明遠行禮致謝。畢竟沒有這位貴人開口,天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從這些陌生官兵的手下逃脫。
聚集在城門口的百姓一哄而散後,高呈領著一眾縣衙官員在前帶路,穿過一條空蕩無人的大街,來到了縣衙之中。
高呈以長途跋涉定然身心疲憊為由勸說盧明遠和胥琰先去客房歇息,待養足了精神之後再談正事。
盧明遠果斷地拒絕了高呈的好意,他直接言明自己來沛縣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簡郡王殿下的下落,讓高呈和沛縣的官員配合他。
對於盧明遠的要求,高呈自是滿口答應。只是真到需要他們配合的時候,包括高呈在內的所有沛縣官員都不約而同地含糊其辭起來。
雖說並不是一問三不知,但他們根本提供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盧明遠問簡郡王殿下昨日出城去往何處。他們答曰殿下走得急,並未告知他們是要去哪裡,做什麽。
盧明遠問馮勝和魏鉉經過一場惡戰後回到縣衙後都做了什麽,現在又在哪裡。他們回答說兩位大人對縣衙的官員頗為不信任,回來後隻說殿下遇刺下落不明,不僅未讓縣衙出人出力尋找殿下,還嚴令縣衙裡的官員不準透露消息,不得隨意行動。然後,他們便帶著自己的手下急匆匆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盧明遠再問縣衙有無接到與簡郡王殿下相關的消息。高呈等人則十分默契地同時搖頭,說自從馮大人和魏指揮使帶人離開,縣衙就再未收到他們的消息。他們以為簡郡王殿下等人已經離開沛縣,便未再關注他們的動向。
盧明遠越問火氣越大,他算是知道為何蕭均衡為何到沛縣調查糧草、武器被盜一案之時, 先將這些沛縣官員懲治了一頓了。這些人簡直就跟泥鰍一樣滑不溜手。你問的問題他們看似都答了,但給的答案卻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再問下去也不過是徒費功夫罷了。盧明遠果斷放棄。
然後他提出要去大牢看一下那些據說與青州反賊有勾連的犯人。
如果那些人真是在青州反賊的指使下偷盜沛縣的糧庫和武庫,那蕭均衡因為追查他們的下落遭襲一事說不定也跟他們脫不了乾系。
當然,還有一種更糟糕的可能,那就是這些人的罪行是高呈等人刻意炮製的。如果真是這樣,那盧明遠他們在沛縣的處境也十分堪憂了。
對於盧明遠的這個要求,高呈表現得有些為難。
他跟盧明遠解釋道:“國公大人,那些人剛被抓獲,目前正在牢中接受拷問。大牢裡面醃臢無比,臭烘烘的不說,那些犯人被拷問的時候少不得是要見血的。您身份高貴,哪能踏足那種地方?”
“高縣令莫要說笑了。”盧明遠根本不接受高呈的說辭,“你怕是不知本官自幼在北境邊軍中長大。軍隊裡面,什麽髒亂血腥的場面沒見過?你直接帶路便是!”
高呈面露無奈的表情,將盧明遠和胥琰帶到了縣衙大牢之中。
大牢裡的確如高呈此前所言那樣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裡面的囚犯一個個都如同死屍一般毫無生氣。
繼續往裡走,來到一個四面由石壁包圍的石屋中。石屋四壁懸掛著各種樣式的刑具。不少刑具上面還殘留著點點血跡,看上去陰森又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