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個沛縣縣城都在高呈的掌控之中,他們基本上已經跟外面斷了聯系,難道胥琰是想出其不意地突襲縣衙,控制住高呈?
這是盧明遠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只是肯定會冒著巨大的風險。
胥琰很快給了盧明遠答案,而他的建議卻跟盧明遠大相徑庭。
胥琰告訴盧明遠:“我們必須盡快擺脫現在孤立無援的狀態,所以要把這裡的情況告知可以信任,且有實力幫助我們的人。
但想要做到這些,前提是我們暫時不能與高呈撕破臉。一旦高呈失去耐心,不願再繼續跟我們演戲,我們再想做什麽就會舉步維艱。
我知道你有心直接帶人衝擊縣衙,拿下高呈,一勞永逸。但阿莫在縣衙的時候已經悄悄查探過了。那裡面除了正常的官員皂吏外,還有不少身懷武功的人扮作雜役、侍從混雜其中。
最關鍵的是,我懷疑縣城武庫中丟失的武器,尤其是那些殺傷力很強的弩箭有一部分就部署在縣衙之中。
你們大齊的將作水平你也清楚,那些武器都是大殺器。我們如果不幸被圍困在縣衙之中,在那些武器之下,必然損失慘重。
我想這可能也是高呈不懼我們的底氣之一。”
胥琰說的這些,盧明遠如何會想不到。但他從來不是瞻前顧後的性子。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也不懼往前一步趟趟深淺。
當然,如果有別的辦法能降低損失,他也不會冒著風險做這種傻事。
盧明遠看著胥琰的眼睛說:“阿琰,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你有什麽好的想法直說便是。”
“倒也不是什麽好的想法,只是一個不得已的變通之策而已。”胥琰斟酌道,“現在高呈還只是懷疑我們對他起了疑心,在未確定此事真假之前,他應該不會貿然行動。
但他肯定會擔心從他手下逃脫的魏鉉會找上我們,把他暗地裡做的那些勾當全都告知我們。那樣的話,他就很難再借助我們的手達到任何目的了。
我們入城之後,高呈雖然明面上答應盡快恢復成城內城外秩序,但哪怕我們已經兩進兩出縣衙,卻始終沒有看到他有任何舉措。城中的戒嚴令始終沒有撤下。可見高呈一直沒有放松警惕。或許我們可以在這上面做些文章。”
盧明遠一下子就抓到了胥琰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問道:“阿琰,你的意思是用魏鉉吊一吊高呈?”
“沒錯!”胥琰點了點頭,“如果高呈發現魏鉉在城中現身,必定會有所舉動。少不了又要上演一出追逃的戲碼。如果能製造足夠的混亂,我們就有機會傳遞消息出去。”
“好!”盧明遠一臉振奮道,“高呈肯定想不到我們早就跟魏鉉搭上了線。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安排。”
過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在慶雲樓後院一處隱蔽的角門處,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穿梭了出去。
盧明遠和胥琰在慶雲樓的三樓,臨窗向城門的方向望去,那裡依然大門緊閉,守城官兵的人數看上去要比正常值守要多上數倍。
一些急於出城的百姓聚集在城門不遠處,看著守城官兵手中明晃晃的刀槍不敢靠得太近。
雙方涇渭分明,從慶雲樓遠遠看過去,可以看到兩簇晃動的人群,只能從他們的衣著服飾上分辨他們的身份。
從慶雲樓悄悄出去的那兩道身影不斷地慢慢靠近城門。
在快要到達城門處的時候,前面那道身影突然停了下來,也不再隱藏自己的行蹤。
他衝著那些百姓大喊了一句“縣令高呈要謀反,他關閉城門,是想拉著全城的人給他陪葬!”
聽到他這句話後,聚集在一起的那些百姓瞬間就炸了窩。他們也不管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喊得話是真是假,衝到那些守城官兵面前就嚷嚷著要出城。
與此同時,守城官兵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個喊話之人身上。看到此人身形高大,身上包括臉上多處都纏著止血的白布,但隱約能從白布下面的衣服的形製上認出,此人正是早些時候大鬧縣衙,縣令大人嚴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魏鉉。
真是沒想到,無聊至極地守城門的時候,還有這麽大的功勞送上門來。那些守城官兵當即把那些礙事的百姓推到一邊,直接衝上去要抓住魏鉉。
百姓們被這些官兵不顧一切也要抓人的瘋勁兒給嚇到了,抱成一團縮在一旁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他們看到那個纏滿帶血白布的人一邊躲避圍堵上來的守城官兵,一邊高喊:“我是簡郡王殿下身邊的禁軍指揮使魏鉉,高呈派人刺殺簡郡王殿下,形同謀反。你們身為大齊官兵,應該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怎能助紂為虐?”
那些百姓們聽到魏鉉的身份後都驚呆了,郡王身邊的指揮使,那麽大的官兒,縣令大人也敢惹,這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吧?
倒是那些守城官兵對於魏鉉所言充耳不聞,還是不停地跟魏鉉顫抖,勢必要將其拿下。
魏鉉且戰且退,不停地在城門處兜圈子。他雖然看上去傷勢不輕,但武功卻比那些守城官兵好上太對。雖然以一敵眾,卻總能在馬上要被拿下的時候擺脫出來。
不僅如此,他還一直試圖往城門處突破,看那架勢倒有幾分想要親自打開城門出去的樣子。
那些守城官兵久攻不下,便招呼在城牆上站崗的同僚下來相助。
沒想到,魏鉉又表現出一副意欲登上城牆的架勢。守城官兵們剛跟到城牆入口處,又見他折了一個大彎,往其他方向去了。
這麽來回折騰了好幾次,魏鉉看上去終於有些體力不支的樣子了。這個時候,接到守城官兵送去的消息匆忙從縣衙趕來的高呈也拍馬趕到。與他一同來到的還有不少看上去就物力不低的各色人手。
魏鉉這邊似乎是意識到了危險,他立刻準備抽身離開,在高呈和他的人馬趕到城門處之前,翻上了附近民居的屋頂,不停地縱身跳躍。
高呈在馬背上看到這一幕後,立刻吩咐手下奮力去追。緊接著便有兩個身穿雜役服飾的青年男子一躍而起,像兩隻鳥兒一般飛上了附近建築的屋頂,朝著魏鉉離去的方向飛快追去。
這兩個人的速度極快,魏鉉在前面逃跑得很是辛苦。他接連穿街過巷,兜了好幾個圈子,仍舊沒有將那兩人甩脫。
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往上山,借助複雜的山勢和山上錯亂生長的樹木開隱藏自己的行跡。
上山之後,那兩個年輕男子很快就失去了魏鉉的蹤跡。緊接著趕來的高呈並未責怪他們。而是吩咐手下人牢牢守住山下,絕不允許魏鉉再次進入城內。
這些雖然依舊沒能抓到魏鉉,但至少把他逼到了山上,斷絕了魏鉉跟盧明遠他們接上頭的可能。所以,高呈非但沒有氣餒,反而放松下來。
他抬頭看了眼慶雲樓的方向,對跟在他身邊的縣尉李於澤說:“雖然魏鉉這個隱患暫時接觸,但盧明遠那些人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還是要派人看好慶雲樓那裡,絕不能讓盧明遠他們輕易生事。”
李於澤立刻回道:“是!屬下已經安排好人手在幾個關鍵位置把守, 只要他們有動靜,我們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高呈讚許的點點頭,又問了一句:“給郡守府的信送出去了嗎?”
“大人放心。”李於澤信誓旦旦地說,“屬下已經派了親信帶著信去郡守府了,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
“那就好。”高呈調轉馬頭,往縣衙的方向走,“接下來就先等著吧。等魚兒上鉤了,咱們就收網。到時候,我們也就能離開這裡了,這該死的沛縣本少爺早就呆夠了。”
慶雲樓上,盧明遠和胥琰將城門處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也只有他們兩個局外人真正看到了,在所有守城官兵的注意力都放在捉拿魏鉉的時候,一直跟在魏鉉身後的另一道身影在電光火石之間登上了城牆,並從一個隱蔽的垛口處用飛虎爪順繩而下,悄然離去。
盧明遠把視線從城門移到山上,問胥琰:“阿莫上了山,不會出什麽事吧?”
“明遠放心。”胥琰頗有信心地說,“阿莫自幼在草原荒山上長大,日日與豺狼虎豹為伍。他甚至可以在大山中潛藏數月而安然無恙。這裡山中的環境可比不上北漠,他肯定沒有問題的。
我也是因為他跟魏鉉身形相近,又不懼在山林中橫行,才讓他扮作魏鉉的樣子去糊弄那些守城官兵和高呈。”
“那就好。”盧明遠隨聲附和道,“魏鉉傷得太重,要是讓他去跟那些守城官兵周旋,風險太大了。我手下的這些人跟魏鉉相比,要麽身高對不上,要麽身形差得多。不然也不會讓阿莫去做這麽危險的事。多謝你了,阿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