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殺雞儆猴,他甚至分出一小隊人馬前去清剿部分眼線。只是沒想到那些眼線十分機警,在將士們還未與他們接觸時便逃之夭夭。
等將士們回到隊伍中後,他們又陰魂不散地回來,再次跟在隊伍後面。就像聞到味兒的蒼蠅一樣,驅之不散,惡心至極。
為了防備他們,手下的將士們不得不時刻繃緊心弦。如此費心費力,時間長了反而容易產生紕漏。
鄭榮無奈,隻得請示胥琰和盧明遠,問他們有何想法。
胥琰二人自然也早就注意到這些眼線,他們甚至比禁軍發現得更早。
只是,有禁軍在,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他們插手就是。
不過,現在看來禁軍顯然是搞不定了。
對於鄭榮的請示,胥琰並未著急發表看法,而是請盧明遠先給個建議。畢竟他是客人,不好喧賓奪主。
盧明遠也不推脫,率直道:“這些眼線的出現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禁軍中有人將消息傳了出去。不然,我們這禁軍加北漠人的隊伍即便有些怪異,吸引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也不至於被人這麽給死死盯上!”
“這怎麽可能?這些兄弟都是我家統領精挑細選的,絕對不會背叛!”鄭榮激烈地反駁。
“你急什麽,我又沒說他們中有叛徒。只是你能保證他們都完全忠於你的鄭統領嗎?”盧明遠意味深長地問道,“你家統領雖說是鄭氏嫡脈出身,但鄭氏這種世家中真正能做主的怕是只有家主吧?這些靠你們鄭氏資源培養起來的禁軍自然只會把鄭氏的家主當做真正的主人。他們把消息傳回給主人,又何來背叛呢?”
“你——”
鄭榮氣急,卻無從反駁。他是鄭子清的乳兄,自幼便隨侍鄭子清左右,對世家鄭氏的行事作風自然知之甚多。
鄭榮心知肚明,盧明遠所說的那些確有其事。鄭子清手下的這批禁軍,平時自然會聽他的命令。可一旦有出自舊都鄭氏老宅的命令下達,他們定會無條件地服從。
“當然,我說的這些也只是猜測罷了。”盧明遠看著鄭榮憋屈的神色,沒有繼續刺激他,“不過,這些眼線很明顯來自不用的勢力。換句話說,胥琰殿下一行入京的消息已經在有心人之間散開了。
就是不知道這些幕後勢力對殿下到底是何態度,會不會對殿下不利。不過想要知道這一點也並不難,殿下您說呢?”
“盧小將軍此言不差,想要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也很簡單。”胥琰看向鄭榮說道:“鄭將軍!剛剛聽到在前面探路的將士說我們距大齊舊都不過數十裡。接下來,咱們就全力趕路,爭取在落日之前進入舊都。”
鄭榮十分不解,問道:“可我們先前不都是遇城不入的嗎?在野外,這些眼線還好辨別,可到了舊都,人海茫茫,豈不是更難分辨?”
盧明遠耐心地給他釋疑:“你也說了,進入舊都後這些人如魚入大海難以分辨,被發現的幾率大大降低。可相對的,他們靠近我們打探消息的膽子就會大上不少。”
“原來如此!這就像兩人對戰時賣個破綻,再在對方掉以輕心的時候一舉拿下!”鄭榮恍然大悟,“多謝二位,在下這就下去安排。”
說完,鄭榮便風風火火地去下發急行軍的指令。
鄭榮走後,盧明遠和胥琰二人相視一笑。有這個憨直禁軍將官在,這一路上倒是多了不少趣味。
盧明遠的心情也逐漸從與祖父別離的擔憂感傷中恢復過來。
接下來,眾人快馬加鞭,終於在身披落日余暉到了大齊舊都城下。
這座歷經數朝風霜的千年古城巍巍佇立於維龍山下,赤水河旁。
高達數丈的城牆外表斑駁不堪,但雄厚無比。那上面每一道疤痕背後都隱藏著一段早已不為人知的故事。
高聳的城樓在夕陽的映照下鑲上了金邊,厚重的朱紅城門大方敞開。雖然天色已晚,城門口仍有川流不息的車馬行人進進出出,熙熙攘攘的聲音不絕於耳。
看著眼前這一切,胥琰和他的隨從陷入深深的震撼。
“胥琰殿下應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龐大雄偉的城池吧?”
盧明遠打馬上前,對著正在仔細觀察舊都的胥琰問道。
胥琰回過神來,讚歎道:“是啊。果然不愧是千年古都啊。聽說大齊立國之初也是定都於此,後來才遷都到現在的新京。舊都都有如此氣象,不知道那大齊天子所在之城又是何等景況。”
盧明遠笑道:“大齊的舊都和新京各有千秋,有人喜歡舊都的歷史底蘊,就有人欣賞新京的繁華盛景。等殿下到了新京,想必也會有自己的答案。不過,眼下暮色已至,我們還是先入城為好。”
緊接著,盧明遠便讓鄭榮準備好表明身份的印信,引著胥琰他們入城。
他們這一行人雖然引起了守城將士的注意,但是有鄭子清的手信在,也順利入城了。
入城之後,仿若進入到另一個世界。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
寬闊的街道上行人如潮,他們中有在舊都世代生活的百姓,有走南闖北的行商,有遊歷至此的讀書人,也有慕名而來的異鄉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他們的長相外貌不盡相同,衣著打扮更是各有特色,卻都為這座千年古城無聲包容。
“主子,這就是大齊嗎?二王子殿下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難怪他不聲不響地就攻打大齊,這麽好的地方誰不想要呢!”阿莫悄聲跟胥琰說道。
出兵南下,挑起兩國戰爭,這背後的原因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不過胥琰也沒有糾正阿莫的意思,而是順著他的話說:“是啊,只看這舊都,就能想象到大齊的繁華富足。況且這裡還不是以富庶聞名天下的江南,這樣比起來我們北漠可真是貧瘠啊!”
盧明遠五感敏銳,聽到了他們主仆二人的對話,便在一旁說道:“胥琰殿下何必妄自菲薄,北漠雖不如我大齊富足,但礦藏之豐富,兵馬之強盛卻也是世所公認的。
這些年來,兩國交好,邊榷重開後邊貿一日比一日繁榮,行商們將北漠的礦產、牛羊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大齊,又從大齊將鹽、茶、瓷器等帶到北漠,這才成就了天武城這樣有數萬百姓的北境大城。
只是,戰事一起,兩國商貿斷絕,天武三城怕是繁榮不再啊。”
“盧小將軍說的是。”胥琰讚同道,“所以為了兩國的和平,為了邊城的繁榮,也為了百姓們生活的安定,我們這次一定要成功促成雙方的合作。”
不知道為什麽,盧明遠聽到這種話從北漠人口中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
他甚至恍惚間有種自己回到了新京,在禦街熱鬧的茶樓裡聽那些手不能提的國子監士子們高談國事的感覺。
說起來,這個胥琰還真是他見過的最不像北漠人的北漠人。
從見到胥琰的第一面到現在,盧明遠好像只能在他的長相上尋找到一絲北漠人的影子。
北漠人的狂放魯直,胥琰沒有,他這一路的表現都極為克制內斂;北漠人的不拘小節,他也沒有,他待人接物甚至比盧明遠還要有禮有節;北漠人的坦誠率真,他更沒有,他看上去真誠無比,但真正接觸後就能發現此人深不見底。
這樣看來,胥琰身上的氣質反倒與大齊頂尖世家所精心培養的麒麟子的特質更為相近。
“殿下所言極是,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先尋個住處宿下吧。”盧明遠收回飄遠的思緒,對胥琰說道,“跟之前一樣,還是不入官驛。只是我們人數眾多,需要找個地方大些的店家。”
胥琰頷首表示同意。
盧明遠得到示意後便高聲喊道:“鄭榮!”
“在!”鄭榮快步走來,“盧小將軍有何吩咐?”
“你派人在街上問下, 看看有哪家客棧能容納我們這麽多人。”
鄭榮馬上回復道:“不必如此麻煩,這舊都乃是我們鄭氏這樣的世族聚居之地。我家統領在城東有一處私宅,四進大小,也算寬敞。我們可去那裡歇息。”
他這麽一說,盧明遠倒是想起來這舊都世家林立,互為姻親,勢力盤根錯節。鄭子清出身鄭氏自然也在這裡有一席之地。
“如此也好。不過你可能做得你家統領的主?”他問道。
“放心,走之前統領將他的一方私印交予在下。就是為了解決現在這樣的問題。”鄭榮不無驕傲地回道。
“行吧,那你便頭前帶路吧。”
有鄭榮這個從小在舊都長大的地頭蛇帶路,眾人不費什麽功夫便到了鄭子清的私宅。
鄭子清並不常來這處私宅,入新京為官後更是一年得不了幾回閑,便是偶有休沐也多在新京安歇。所以,這處私宅已經很久沒有迎來它真正的主人了。
不過,這宅子裡的各種日常用度卻一應俱全,且一直有一房仆人長居於此。除了每日灑掃外,也有看家護院之意。
鄭榮叩開門說明來意後,看家的仆人很快就把眾人領進了宅子。
隨後便聽從鄭榮的吩咐為胥琰等人接風洗塵。
由於人數較多,廚房根本做不出那麽多的飯菜來,便由鄭榮做主去附近的酒肆中訂了酒菜。
等胥琰和盧明遠在仆人的服侍下洗漱完畢,訂的酒菜也剛好送到,鄭榮便請二人上座。
辛苦奔波數日,眾人也終於能享用一頓像樣的飯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