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郡守早已遣人知會了守城軍。盧明遠和蕭均衡領著隊伍剛到城下,緊閉的大門就被緩緩打開。
睢陽郡守此時也催著車夫加快速度緊趕慢趕地來到了城門處。
借著守城士兵們舉起的火把的火光,今日當值的城門校尉一眼就認出來秦郡守那與眾不同的身形。
他一路小跑,來到了秦郡守跟前,小心翼翼問道:“郡守大人,小的已經按您的吩咐開了城門。只是沒想到有這麽多人要入城,關鍵是還有軍中將士,這是不是不合規矩啊?”
秦郡守冷哼一聲,呵斥道:“有什麽不合規矩?”他看向蕭均衡二人的方向說:“這些可都是我大齊的天潢貴胄,能見他們一眼都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你哪來的膽子敢捜檢他們?”
“可是,軍令有言……”
“有什麽言?趕快放行!”
秦郡守不耐地推開那校尉,示意手下人去請蕭均衡他們入城。
校尉無奈,隻得眼睜睜看著大隊人馬陸續入城。
他身邊的守城兵看著他臉上無奈又為難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校尉大人為啥臉色這麽難看?雖說軍令上說凡出入城之人皆需查驗,不明身份的軍隊尤甚。但這不是郡守大人有令在先嘛!便是出了什麽問題也怪罪不到您頭上不是?”
“你知道什麽?”那校尉氣道:“統領咱們守城軍的劉都尉可是一直跟秦郡守不對付。雖說秦郡守名義上統領一郡軍務,但劉都尉可是靖寧侯府出身,他們身後一個站著五皇子一個站著七皇子。今日我迫不得已給秦郡守行了方便,明日在劉都尉那裡絕對討不上什麽好了!”
“這……”守城兵撓了撓頭,“可郡守大人的話總不能不聽吧。”
城門校尉兩手一攤,苦笑著走了。
說話的功夫,數百人的隊伍已經悉數入城。
大齊實施宵禁,此時的睢陽郡城無比寂靜。街巷深處百姓家偶爾傳出的犬吠聲都清晰可聞。
又行進了約一刻鍾的時間,睢陽郡守府便到了。
秦郡守殷勤地去請蕭均衡和盧明遠下馬入府。
郡守府的官員下人們也早做好了準備,極為周到地把隊伍中的各色人等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蕭均衡諒這姓秦的也沒那個膽子敢公然謀害他們,便讓魏鉉領著那數百隨扈的禁軍將士隨郡守府的官員離去,他則和盧明遠一道帶著穆雲、歐朧兒和胥琰他們隨秦郡守入府。
此時的郡守府因著貴客來臨而燈火通明。府中用於待客宴飲的前廳已經提前放上了桌案,其上布滿了各色天南海北的瓜果和精致可口的糕點。
屋內各處都放置了炭盆,進入的瞬間便是一股暖意襲來,讓在天寒地凍中奔波了半日的眾人終於感覺到了自己手腳的存在。
秦郡守熱情地將蕭均衡請到了主位,無論如何都要勸他坐下。
蕭均衡懶得跟他拉扯過多,便依言坐到了主位。
秦郡守接著又親自將盧明遠他們安排到主位左側依次落座。他自己則跑到蕭均衡右側首位坐下。
睢陽郡城裡能說得上話的官員們也悉數到場,就連跟秦郡守不對付的劉都尉也不得不捏著鼻子過來。畢竟蕭均衡這群人不僅是宗室勳貴,更是天子使者,代表著當今皇帝的意志。
待眾人皆落座後,秦郡守起身舉杯,對著蕭均衡施了一禮後說道:“郡王殿下,幸聞天使路過鄙郡。在下感念天恩,這才鬥膽請諸位入城歇腳。既然殿下肯賞臉,我們睢陽郡自是不敢怠慢。”
“來人!”
秦郡守高喊一聲過後,便有兩隊裝束相同,步調一致的侍女從廳門兩側秩序井然地進入。
她們每人都端著一道郡守府後廚精心準備的佳肴,待有條不紊地將其放置於賓客面前的桌案之上後便悄然離去。
如此這般,沒過多久,所有賓客面前都堆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美酒佳釀。
秦郡守在期間還湊到蕭均衡身邊想讓他提杯說兩句,卻被蕭均衡堅決地拒絕了。不過,即便被拒絕他也不惱,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等酒菜上得差不多了,秦郡守再次起身道:“只是些尋常酒菜如何能好好慰勞從新京遠道而來,身負重任的諸位貴人。”
他指著同側位於劉都尉之後的那名官員接著說道:“這位是咱們睢陽郡的郡丞何真何大人,他聽聞天使將至,便主動請纓將近日在城中聲名鵲起的一班女樂前來歌舞助興。”
何郡丞連忙起身道:“天使駕臨,我等誠惶誠恐。這班女樂乃是徐州彭城郡的著姓大族劉氏精心調教的,幾日前來到睢陽郡城給定居於此的劉氏小三房的老太爺祝壽。其樂嫋嫋,其舞翩翩,讓趕去赴宴的賓客驚豔不已。在下這才鬥膽請來為諸位天使助興。”
說完,他看了秦郡守一眼。
秦郡守會意,喊了一聲:“開宴!”
只見從廳門外瞬間飄入十數位面容姣好、妝容精致,身姿綽約、衣袂飄飄的少女。
待其中領頭的那位舞女的玉足落地,絲竹聲也適時響起。
在錯落有致、有輕有重、或急或緩的鼓點聲中,少女們輕靈如雲燕般在方寸之間騰挪、旋轉,仿若能步步生蓮。
她們柔媚嬌羞的神色和欲語還休的眼神落入在場的一些賓客眼中,仿佛化作一把把直中五髒六腑的小勾子,撓得人心肝脾肺腎都癢癢得難以自拔。
當**過去,在密集的鼓點下跳得香汗淋漓的少女們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她們慢慢地調整舞步,悄然散開,竟是來到了兩側的賓客身邊。
一位少女來到了劉都尉身側,她柔弱無骨又光潔無瑕的手臂裸露於衣袖之外,纖纖玉手執起桌案上的酒壺。
不巧的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無聲落下,砸入剛被斟滿琥珀色美酒的酒杯之中。那名少女見狀惶恐不已地低頭跪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不過,這不僅沒惹怒她身側的劉都尉,反倒讓他大為開懷,差點把持不住自己。
劉都尉一向在酒色上不怎麽節製,更何況如今有主動送上門來的羔羊,他自然不會錯過。若不是顧忌這些新京來的大人物,他此時怕是已經開始慢慢享用這份驚喜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一把將少女扯入懷中。在少女驚叫出聲前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了她的唇珠之上。
少女臉色蒼白,倉皇失措的神情讓劉都尉起了更高的興致。
他們這樁小插曲並沒有引起多少在場的其他人的注意。畢竟多數人都被自己身側的少女所吸引了。
唯有歐朧兒不耐地將湊到她身邊的少女瞪在了原地後,在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的時候看到了這一幕,心中頓時止不住地犯惡心。
就在她忍不住要提前離席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喊聲讓所有人從富貴溫柔鄉中驚醒了過來。
“北漠狗賊,去死吧!”
那個被歐朧兒的眼神瞪得呆立一側的少女竟是突然暴起,大喊一聲的同時手持一把匕首刺向坐在歐朧兒身側的胥琰。
電光火石之間,一直侍立在胥琰身後的阿莫瞬間躍出,擋在了胥琰和少女之間。
那名少女在跟阿莫纏鬥了兩招之後便不敵落敗,手中的匕首被阿莫打落,人也被控制起來。
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場之人除了幾位有武藝傍身的之外竟是沒幾個反應過來。
倒是身形不便的秦郡守在那少女行凶的第一時間便喊了一聲“保護郡王殿下!”,然後整個人都朝著蕭均衡那裡湊了過去。
只不過他被馮勝安排在蕭均衡身旁服侍的兩個內侍毫不留情地攔住了。
就在眾人因著行凶的少女當場被捕而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坐在歐朧兒另一側的盧明遠卻一躍而起。
他穿過中間埋頭跪在地上的舞女,兩步跨到了劉都尉身前。將劉都尉抱在懷中的那名少女一把拉開,按倒在地。
人們這才發現劉都尉後背上插著一把匕首,鮮血不斷地在刀口周圍溢出,將劉都尉的後背衣物染成一片暗紅。
“啊!!”
不小心抬頭看到此情形的舞女們嚇得驚叫出聲。
秦郡守轉過頭來看到這一幕後,臉上立刻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他大怒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快喊府醫!”
“不必了!”盧明遠將那名少女交給聞聲湧入的郡守府府衛,一邊觀察劉都尉的刀傷一邊說道:“劉都尉已經死了,匕首從後背直插心臟,瞬間斃命。”
他走到被府衛一左一右牢牢架死的少女面前,問道:“一刀斃命,手法狠厲嫻熟,你是殺手?”
“殺手?!”
秦郡守先是驚呼一聲,而後看向何郡丞質問道:“何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請的女樂中怎麽會有殺手?現在劉都尉慘死當場,你負的起這個責嗎?”
何郡丞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門之上冷汗直流。
“郡守大人,下官實在不知道這些舞女中竟是有殺手混在其中啊!這些人都是直接從劉家請過來的,下官還安排郡守府的府衛一一查驗了身份,不可能有錯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下官也是一頭霧水啊!”
秦郡守冷哼一聲,不依不饒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你難辭其咎,絕不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搪塞過去的。這人可都是你安排的,指不定就是你在背後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