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次南下沒有帶上賞月聽琴兩個小丫頭,平時的雜務都是高珗等幾人包乾,不過這鄭家別院裡頭倒是給他留了兩個侍女,一應服侍還是齊全的。
古人,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古人動輒沐浴更衣,既是一種衛生講究,也是一種禮法,他睡覺之前當然也不例外,由兩名侍女處理好了沐湯。
這兩名侍女看來應該已經超過雙十年華,大概率是鄭家家生子性質,也可能是鄭家的通房丫頭,但是無所謂,鄭家也是官宦世家,既然能派來伺候他,就肯定不會違禮。再加上高務實年紀小,也不大可能出現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件。
和其他某些穿越同行不同,高務實既沒有把兩個侍女趕出去,也沒有對她們有什麽非分想法,而是十分平靜地讓兩人給自己擦洗搓背、按摩放松。
一切就緒之後,又有幾名仆人進來收拾洗浴工具、整理房間,高務實則轉去了臥室一邊,打算稍坐片刻便睡下。
但還沒等他身上體溫恢復正常,房門忽然被敲響,高珗的聲音傳來:“大少爺睡下了嗎,小的有些事想稟報。”
高務實略有些詫異,但還是很快回答:“進來說吧。”
高珗馬上推門進來房中,但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再次在房中轉了一圈,四處打量。
“你這是怎麽了?這間房子你都查了三遍了。”高務實有些疑惑,道:“這鄭家是官宦世家,鄭家家主又在鑒川公治下為官,不可能對我不利。”
高珗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高務實面前,道:“鄭家自然不太可能對大少爺有敵意,不過追殺帥嘉謨的人,卻不可不防。大少爺,這群人的來歷我們現在一無所知,但從他們肆無忌憚到一路尾隨追殺帥嘉謨來看,定然是些亡命之徒。”
高務實皺了皺眉,問道:“這別院現在有二十多人把守,又是在縣城之內,你覺得他們會這般大膽,潛入刺殺?”他頓了頓,又道:“何況就算刺殺,也不至於來這北房吧,帥嘉謨固然是我帶走的,可我總不可能把他叫來北房,抵足而眠吧?”
北房,也就是所謂主人房。以高務實的身份地位,當然是住這一間,但帥嘉謨肯定不會睡在這裡。
高珗一臉慎重,道:“理自然是這個理,小的也只是以防萬一,畢竟帥嘉謨既然被大少爺帶上,小的也要保證他的安全,現在把他安排在小的房中,離北房太近……”
高務實心裡覺得高珗想得有點多,不過嘛,小心無大錯,高侍讀既不是什麽江湖高手,更不是什麽悍不畏死的勇士,安全工作做得好一點也是好事。
於是他點點頭,半開玩笑地道:“你安排好就行,還有什麽要提醒我注意的嗎?我可先說好,我睡覺睡得沉,你要是提醒我睡得警醒一些,那我就算答應也未必有用。”
高珗也笑了笑:“小的外頭有安排,萬一真有事,也會立刻趕來……此來只是先給大少提個醒,多少心裡有個準備而已,也未見得真有事。”
“行,我知道了。那就先這樣吧,這兩天坐馬車,顛得骨頭疼,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我就先睡了。”
高珗應了,告退離去。
半夜無事,鄭家別院除了門口兩盞燈籠之外,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鄭家別院左側不遠,
有一片面積不大的小竹林,竹林邊有個小涼亭,是縣中閑人喜歡停駐休憩之地,不過大明有宵禁,夜間自然是沒人的。 然而今晚的竹林中,卻有幾個人頭攢動。
“大當家,點子雖然在裡頭,也沒有鷹爪孫護著,但那些個庒犬看起來頗不好惹,家夥硬不說,招子也亮堂,二虎他們剛才踩了下盤子,覺得裡頭有防備。”
“這老子當然看得出來,那群庒犬雖然年紀都不大,卻一個個精壯剽悍,絕不是嫩羊。不過,你們可能沒注意到,這些人走路腿分得太開,好些個都有些內八字,瞧著倒是經常在馬背上混的……”
“大當家,這安肅離霸州不遠,這些人雖然是庒犬,誰知道以前是不是綹子出身?這點子的身份咱們也知道了,只怕不是個好得罪的人物啊,咱們這趟買賣,我覺得最好還是避開他。”
“是啊,大當家,咱們接這買賣的時候,那位爺可沒說點子身邊有這麽多庒犬,雖然……這也太棘手了吧。”
“沒錯,大當家,我也覺得這點子跟以前的買賣不能比,白天的時候,這點子可是縣令老爺親自界迎的人物, 還穿的紅袍龍紋!咱們現在這麽乾,就算買賣成了,那位爺答應的事情就真能成?可別到時候翻臉不認人,那咱們可就麻煩大了,咱們山頭雖然遠,也不一定穩妥。”
那大當家聽手底下的人說完了,才緩緩開口道:“點子的身份是有點麻煩,但再麻煩又怎樣?你們以為咱們還有退路?招安雖然是楚爺答應的,但你們那天也聽到了,楚爺背後也是有人的!那位京裡來的徐爺,老子雖然也沒見著,但楚爺提到他的時候,也都小心翼翼,可見也是京裡的大人物。”
眾人沉默了一下,一個聲音道:“大當家,我總覺得這事有點玄乎,那點子據說是京裡大官的子弟,這一點從今天安肅縣尊的表現來看,應該不假。可是,再怎麽說,他也只是大官的子弟而已,這個徐爺既然也是京裡的大人物,殺他一個小孩子有什麽用?”
大當家沒作聲。
另一人又道:“可別是神仙打架,到時候咱們凡人遭殃吧?”
大當家沉聲道:“管不了那麽多了,錯過這次機會,弟兄們什麽時候才安穩得下來?楚爺說得好,幫錦衣衛做事不要問那麽多,誰知道這裡頭牽扯了些什麽狗屁倒灶的事?”
他稍稍一頓,又道:“更何況,點子今天收留的那個人,據說是個被追殺得走投無路的家夥,咱們今晚動手,沒準對方會以為咱們的目標是那個書生,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錯過?”
眾人似乎被說服了,終於有人道:“既然這樣,那就乾吧,都是刀口上混生活的,也不差這一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