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澤,湮澤!湮澤你在嗎?”
黎貪叫了一陣,沒有人回應。
滿腹問題的他實在是耐不住漫長的等待,於是他開始在四周轉悠起來,並試圖找找湮澤的蹤跡。他記得上次來時剛開始他們也找不到她,後來她是從石台邊過來的。
他望向石台的邊緣,那裡被一顆樹擋住了視線,需要從縫隙中鑽過去才能看到後面的景象。猶豫了一陣,黎貪最終還是選擇了鑽過去。不僅僅是為了尋找湮澤,還是他發現因為越靠近這邊那個一直存在的聲響就越響亮,似乎源頭就隱藏在不遠處。
鑽過那段被大樹擋住的道路,前方便又成了上坡。湮澤住的這石台處在半山腰的位置,前面自然就是向山頂的路。兩側是草木的掩映,正對的前方卻是一段泥土小徑,那應該是被人踩出來的。
黎貪稍微有些不放心,但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從路邊找了根帶著尖刺的木枝,踏上了上山的路。
黎貪並不喜歡幽靜的森林,因為那裡面往往藏著未知的危險。昏暗的光線,難聞的氣味,受阻的視線,清冷的氛圍,這些無不讓人聯想到危險。黎貪本就是出了名的膽小,如今硬著頭皮一個人走在這段路上,更是緊張的心神不寧。
偶爾在某棵樹或者某叢灌木旁邊會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清脆響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越來越大的異響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黎貪雙手將木棍舉起,隨時做好揮出的準備,而身體則是側著邁步前進。
他想要喊湮澤的名字,但是又害怕讓藏匿在樹林中的獸聽到,無意將凶獸招來。昆吾曾經跟他說過,獸是有領地意識的,雖然他們沒有人類的語言系統,但是他們也有著與人類類似的行為。
在這片大地上,只有人類聚集區和一些環境劇烈變化的地帶沒有獸的分布,其他地區往往劃分為一個個板塊被獸所佔領。而人類一旦侵入這些地域,就會被視為對獸的挑戰。黎貪可不希望自己被一頭獸盯上,所以他盡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是,他並不知道湮澤是否在山上,就算她在山上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裡。於是他只能循著那異響聲而去,這樣即使找不到湮澤,至少也能夠一解心中的疑惑,從他第一次來到這邊,他就已經對那個異響充滿好奇了。
突然,他聽到了有密集的脆響聲,那是落葉和枯枝被踩碎的聲音。黎貪心中一凜,就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這次他沒有被嚇倒,而是在腦中不斷安慰自己讓自己勉強鎮定下來。他聽著那聲響,從其極有規律的特點判斷出了那應該是人的腳步,於是他稍稍松了口氣。
這時九黎的地域,來人大概率是九黎人,甚至很可能就是湮澤,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是出於保險考慮,他還是決定先到一邊躲起來,以防止出什麽差錯。
就在他要抬腳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腿早已經有些軟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強打精神拖著腿躲到了旁邊的樹後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走來的人正是湮澤,不過不只是湮澤一個人,還有另一個穿著九黎草衣的男人。黎貪沒見過他,也就沒有貿然出去。
等他走到下面石台,那男人早就走了,只剩湮澤一個人獨自坐在山洞門口之外,出神地看著北方的長空。
他向湮澤走了過去,坐到了她的身邊。
湮澤聽到有動靜,側過頭看見突然出現的黎貪,被嚇了一大跳。良久,她才緩過神來,問道:“你怎麽來了?”
黎貪也沒遮掩,直言道:“我有些事想不太明白,我覺得你或許能夠給我些思路。”
湮澤沒接下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找當時了嗎?”
黎貪早就猜到她會這麽問,為了不讓她對自己產生敵意,他搬出了早就想好的回答道:“昆吾說當時走了,我也不知他去哪裡了,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回來。”他並沒有說謊,當時確實是走了,時間也確實能夠對的上,就算湮澤去查也查不出有什麽問題。這樣只要他自己不說的話湮澤就不可能知道他見過當時,當然前提是湮澤不會拋棄成見去找昆吾和黎巨等人詢問。
湮澤相信了他的話,說道:“嗯,反正就算你去找他,他也絕不會承認的。”
黎貪卻主動拋出了話題道:“你難道就不問問我大母那邊?你不是說我大母與當時是一夥兒的嗎,難道我就不能從她那裡了解嗎?”
湮澤笑笑,“第一,我說了,你就像小時候的我一樣,所以我覺得你不會去問你的大母,因為你不希望跟你的大母鬧得沒法收場,至少這些外人的事還不至於。”他側過臉看向黎貪,眼中充滿著自信。
見黎貪沒有反駁,她又道:“第二,雖然你大母與當時是一夥兒的,但他們也不一樣。你大母心系九黎,她的心裡只有九黎,所以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甚至可能都不知情。但是當時不一樣,他並非是九黎出身,並且他更喜歡用權術,所以這些事他做起來毫無負擔。”
黎貪問道:“那這麽說的話,我大母不知這事的原因?”
湮澤:“應該是不知,按照她的脾氣如果她知曉一定會阻止當時的。”
黎貪心中的疑惑由此解開了一些,他思考道:“看來當時與大母也並非完全是同一類的人,這樣的話他們會有矛盾也就不意外了。”
雖然搞清楚了一些事,但他還是繼續問道:“你好像很了解我大母?”
湮澤苦笑道:“曾經在我大母身邊那些人裡,她是對我最好的一個。”
黎貪一聽立馬來了興趣,雖然這無關於今日的主題,但是作為一個好奇寶寶,八卦之火已經在他心中熊熊燃燒。他立刻道:“你能說說曾經的事情嗎?你好像有很多的故事。”
湮澤的瞳孔逐漸散開,她似乎開始回憶起了曾經的陳年往事。 過了許久,她終於回過神來,但是卻還是說道:“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跟你說了也沒用,等以後你長大自然就懂了。”
黎貪看出她的落寞,心中難免有些難受,畢竟湮澤也算得上他的一個朋友,他們也算是陰差陽錯地一起經歷過一些事情。
思來想去,他問出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等我長大,如果你成了下一個族正,我會像現在的你一樣嗎?”
湮澤歪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黎貪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人活在這世上,想要入世,就必然會有羈絆。而一旦有了羈絆,則自然要被推著走的,所以很多事沒法避免。
黎貪早已經被迫接受了這些。
黎貪忽然說道:“我餓了,你這裡還有果子嗎?”
湮澤搖搖頭,“上次吃的那些都是朋友們曾經采好了存著的,是大家一起吃的。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就不再采了,餓了就上山去就地摘一些吃。”
“那你陪我去摘一些吧。”
黎貪想知道山上到底有什麽,他很確定山上一定是有秘密的。不僅僅是因為那一直存在的異響聲,還有湮澤明明跟人一起下山,卻說自己只有一個人,她一定在掩蓋什麽。
湮澤倒也沒有廢話,她一把站了起來,將沾在屁股上的草衣拉開,隨後就帶頭向山上走去。黎貪自然立刻就跟了上去,雖然湮澤未來很可能會是他成為“英雄”路上的敵人,但是他深知湮澤是絕不會害他的。
她是他的朋友。
是認可他大母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