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韋祖思昂著頭說道。
“好!既然韋族長應了,本刺史立即傳令各郡太守、各縣縣令和主簿,要他們三日之後一並前往京兆府觀摩,到時候所有涉及鎮安軍的訴狀我通通讓人處理。”劉義真緩緩說道,“三日後,在京兆府大堂之上公開審理此案,韋族長你可有異議?”
“等一下!”韋祖思梗著脖子道,“你作為刺史,必須回避!”
“好!那是自然。”劉義真拱手道,“我身為刺史,且直接統領鎮安軍,確實不宜介入過多;韋族長,我還可以給你一個優待,我關中大地只要是我晉朝官員,你可隨便挑選一人作為此案的主審。”
“好!”韋祖思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認為王修,王長史可作為主審,審理此案!”
這確實有些出乎劉義真的預料,畢竟這事情乾系重大,劉義真覺得這老家夥肯定讓韋氏在朝做官的族人來審理,沒想到他竟然會選擇王修。
“好,沒問題!”劉義真痛快的答應道。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京兆府門口聚集了一群百姓,衙門大開,百姓們就一擁而上,把衙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有的踮著腳尖,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看得更遠更清楚;有的則拚命往前擠,恨不能直接把前面的人擠成紙片。
衙役們一臉無奈,只能高舉棍棒,大聲呵斥著維持秩序,看秩序維持不住,便用水舀向百姓潑灑金汁。
這所謂金汁,就是大便。
見金汁襲來,老百姓們便一窩蜂的哄笑而走,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興奮和好奇,畢竟這官府與士族之間對簿公堂的戲碼,真的是許多年都不曾見過一次,自然要過來好好瞧一瞧這西洋景。
王修雖然年歲較大,但今天這身官服加身,卻一反之前乾巴老頭的形象,皺紋雖刻滿臉龐,但雙眸依然犀利如刀。
今日的公堂,也不同於往日的肅靜,兩方人馬都屬於有些背景,有些能量的,自然互相瞧不上對方。
雙方爭執不休,一方是世家大族,氣焰囂張,如烈火燎原;一方是鎮安軍軍屯塢堡首領們,他們堅毅沉穩,如磐石般屹立。
世家大族的代表們,衣著華麗,卻難掩其傲慢之態,他們聲音洪亮,咄咄逼人,仿佛要將整個公堂都壓在自己的氣勢之下。
而塢堡首領們則身著樸素,沉穩有禮,且一個個的將背脊挺得筆直,目光堅定,毫不示弱。
“你們這群丘八,都已經付給你們購地的糧款,還要我們給什麽口糧!真的是貪得無厭!”
“老鱉三,這契約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就是購地之後,由購買田地方給予賣地方口糧至秋收!怎麽?你們現在不認帳了?原來世家大族都是這麽坑蒙拐騙的嗎?”
王修靜靜觀察著雙方的爭執,如同一位智者在觀察著棋局。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案幾,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在提醒雙方保持冷靜,又似乎僅僅是被雙方的爭吵攪得心煩意亂,胡亂敲打而已。
見雙方依舊爭吵如初,王修狠狠的拍了一下驚堂木。
“肅靜!”王修大聲喝到,“從現在開始,誰在隨便說話,本官就命左右衙役將他打出去!”
見王長史都這麽說話了,兩幫人馬自然不再說話,雙方吹胡子瞪眼睛的盯著對方。
“雙方各派一個代表來陳述自己的觀點,其他人不許說話,誰要敢插嘴,直接亂棍打出!”王修冷冷的說道,說罷他示意衙役狠狠砸了一下廷杖。
看到那帶著倒刺的廷杖,不管是士族和鎮安軍,都在一瞬間徹底老實下來。
士族這邊自然推舉的是被坑的最慘的韋家作為代表,那麽相應的鎮安軍這邊自然派出杜陵堡的劉弗出庭對峙。
“好,本官此次審理的是各士族與鎮安軍關於買賣田地的糾紛,因為案件有極大的相似性,等本案宣判後,其他案件將以此案作為成例進行參考!”王修鄭重的說道。
“你們韋家是覺得劉刺史在契約上面做了手腳?既然如此。你們可有證據呈上?”王修認真的詢問道。
“稟報王長史,自然是有的!”韋祖思申辯道,“三弟,將所有契約搬到這大堂之上!”
“好的!”說罷,韋祖歸就命家丁將數萬份購地契約搬到了這大堂之上,王修親自上前查驗起來,發現幾乎每份都一模一樣,條款清晰,言辭考究,完全不像有什麽不合理之處。
“韋族長,你是不是在戲弄本官?”王修臉上帶著怒色說道,“這裡幾乎每份契約都一模一樣,你們都簽了字畫了押,如何說是刺史大人在契約上做手腳?!若是你等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本官將按照誣告之罪,判處爾等流刑!”
“不敢!不敢!”韋祖思急忙說道,“王長史,其他的契約在這兒!”
說著將手中大約上百份契約立即呈送給王修。
王修仔細的看了看,將剛剛呈送的契約和之前抬上來的契約反覆對比,果然剛剛呈送之契約對於購田之後對於鎮安軍口糧幾乎是提都沒提,但那幾萬份契約應該是每份都有寫上:自購地之日起,購地者需提供賣地者耕種口糧直至所購之田地本年度秋收。
就這短短一句話,這兩份契約的意思就是截然不同。
“王長史, 既然是田土交易,自然是一錘子買賣,哪還有承擔耕地者口糧之說,這不過事劉弗等人在簽訂契約的時候,先給我等毫無問題的契約,最後將有問題的契約夾帶進來,催促簽約,所以請王長史依照詐騙之法,判處劉弗等人杖責四十!並且哄騙我韋家簽的契約,我等一概不認,並要求重新簽訂契約。”韋祖思冷冷的說道,一席話有理有據,確實不是誣告。
“好,韋家所述本官已經知曉,對於此事,鎮安軍杜陵堡頭領劉弗,你有什麽要說的嗎!”王修問道。
“當然。”劉弗慢悠悠的說道。
“下官並沒有哄騙催促劉家簽訂這些契約的,是韋家上趕著前來,我還特別貼心的對韋家老三說,不著急這一時,慢慢看,別弄出什麽紕漏,所以韋家老三光簽這些契約就用了兩天時間,怎麽可能沒有仔細查閱條款呢?”
“而且王長史,你看這些未要求韋家支付口糧的田地,我也在契約裡標注了,該處土地較為貧瘠,所以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少了或多了一句話,都是有緣由的。”
“王長史,這白紙黑字,韋家已經簽了約,如今想反悔,就說遭受哄騙,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不認自己說的話,自己做的事?這民心如何得安!請長史明鑒!”
劉弗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根本沒留給韋家插嘴的機會。
王修根據劉弗的話,仔細對照了契約,確實發現幾乎每份契約都有些許小差距,比如田地大小,土地肥瘦,水田旱田等等。
王修思考了片刻,忽然正襟危坐,仿佛對此事對判罰已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