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劉裕焦急的問道。
“司馬德文府邸的內線傳來消息,自司馬德文從彭城回京的路上被賊人刺殺之後,便終日將自己關在內院之中,極少與人交往,除了進宮侍奉陛下外,幾乎很少出府!”傅亮緩緩說道,“宋公,臣懷疑那次琅琊王遇襲也是有預謀的!”
劉裕將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臉色暗青,仿佛要吃人,那次琅琊王遇襲擊,幾乎所有人都被殺了,為何獨獨逃了司馬德文?現在想來確實蹊蹺!
“中書侍郎王韶之和太醫院有沒有新的發現?”
“琅琊王和陛下的病症著實蹊蹺,但是中書侍郎王韶之稟報,陛下的藥渣裡發現了附子、烏頭和半夏!”傅亮緩緩答道。
“烏頭?半夏?附子?”劉裕不解的看著傅亮。
“烏頭與附子同根,附子八月采,烏頭四月采,兩種藥材雖然可以祛經絡之寒,又可散髒腑之寒,然其有大毒。”傅亮靜靜的解釋道,“半夏雖然有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的功效,但全株都有毒性。”
“而且,臣懷疑琅琊王和陛下並不是病重,而是中毒!並且是自己讓自己中毒!”
“此話怎講?”
“太醫院的院正將給陛下和琅琊王開的方子告知了臣下,臣下仔細核實過,並無上述三種藥材,那何以讓王侍郎從藥渣中發現?那只有一人有此能力,那就是琅琊王和陛下自己!”
“哈哈哈!”劉裕大笑道,“孤真是小看了這兩兄弟,沒想到竟然有如此謀劃!孤險些被害死!傅愛卿,有人在建康希望置我於死地,不知愛卿龍潭虎穴是否願意為孤走一趟?”
傅亮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單膝跪地抱拳道:“宋公待我恩重如山,上刀山,下火海,臣在所不惜!”
“好,傅侍中,你代我去建康傳話吧!”劉裕說完,靜靜的看著傅亮。
傅亮神色突然激動起來,他等這一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劉裕加九錫,封宋公之後,群臣都有勸進之意,奈何劉裕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咚,咚,咚。
傅亮行大禮道:“臣定當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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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建康宮中,司馬德文和司馬德宗兩兄弟並肩而立。
兩人的臉色如同死人般煞白。
得知劉裕雖然遇刺但未死的消息,宮內的氣氛頓時凝重的讓人窒息。
金碧輝煌的宮燈在此刻也顯得暗淡無光,四周的宮牆似乎也透露出冰冷的寒意。
雖是酷暑,可此刻二人卻冷汗直流。
琅琊王緊握雙拳微微顫抖,而司馬德宗則目光呆滯。
二人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對方。
“哈哈哈,天亡我司馬氏!”琅琊王不甘的狂笑道,“事已至此,要殺要剮,隨他便吧。”
一個小太監快步走進大殿,焦急的說道:“啟奏陛下!徐尚書,謝侍中領著一眾文武官員前來面聖!”
“來了,他們來了!”琅琊王近乎癲狂的說道。
司馬德宗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宣諸位愛卿上殿吧!”
宮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條深邃的通道。通道兩旁,禁衛軍筆直站立,鎧甲在晨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鼓聲響起,沉悶而有力,回蕩在空曠的宮殿中。大臣們陸續步入宮殿,他們的朝服在此刻顯得格外莊重。每一步都伴隨著青石地面的輕微聲響,回蕩在寂靜的空氣中。
隊伍中,徐羨之,謝晦,傅亮三人最引人注目,三人共同手捧一封奏疏,邁著四方步,步履沉穩有力,目光深邃而堅定。
眾人按照文武和官職大小在大殿上站定,內官剛想通報。
卻被傅亮直接打斷,神色傲慢的說道:“陛下,臣等有奏!”
司馬德宗面色蒼白,虛弱的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傅愛卿,請講!”
傅亮從其他兩人手中將奏疏展開:
“臣謹奏:
昔者,天地交泰,英雄應運而生。今日之宋公,即此類也。彼英明神武,勞苦功高,宜受封賞,以彰其績。臣請晉宋公為宋王,加十二旒冕,以符其功。
宋公崛起於草莽之間,以布衣之軀,懷凌雲之志。晉室傾頹,社稷危殆,彼挺身而出,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再造晉室之輝煌,使百姓重見太平之曙光。此其功一也。
桓玄悖逆,圖謀不軌,欲傾覆晉室。宋公順天應人,揮師討之,一戰而定,斬桓玄於馬下,使晉室轉危為安。繼而劉毅,盧循等輩,心懷異志,欲亂天下。劉裕又揮師討之,所向披靡,平其叛亂,使國家得以安寧。此其功二也。
且宋公北伐南燕,以弱勝強,克其都城,俘其君臣,使南燕滅亡。其後又西征後秦,收復失地,洛陽、長安故都光複,重回晉之版圖。彼之武功, 震古爍今,非宋王不足以彰其功。此其功三也。
夫十二旒冕者,王者之飾也。宋公功高蓋世,加以王者之飾,此其時也。且宋者,國號之美稱也。宋公既興於宋地,承晉室之余威,以宋名國,實至名歸。
臣等伏望陛下明察秋毫,從善如流,早賜封賞,以安社稷。晉宋公為宋王,加十二旒冕,此天下之所望,國家之所幸也。”
琅琊王聽完這份奏疏,面色黯然,眉宇間雖湧動著怒意,卻滿臉悲愴。
他猛地站起身來,指著群臣說道:“爾等食君之祿,卻行悖逆之舉,就不怕神明怪罪嗎?”
群臣靜靜地看著琅琊王,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徐羨之微微拱手道:“殿下,此言差矣,桓玄庸才,猶敢僭稱楚王。宋公劉裕,功高蓋世,志在匡扶晉室,威名遠播,其才其德,豈在桓玄之下?若論封王之理,宋公之封宋王,乃順天應人,實至名歸。殿下何處臣等悖逆?”
琅琊王的手顫抖不止,指著徐羨之,雙唇緊閉,仿佛有千言萬語卻難以吐露。
中書侍郎王韶之站在一旁,觀察到陛下的異狀,心中早已明了七八分。他深知此時不是猶豫之時,於是毅然走上前,代替司馬德宗擬寫詔書。筆走龍蛇,不一會兒,一封晉封劉裕為宋王的詔書已成,王韶之恭敬地呈到了司馬德宗面前。
司馬德宗望著那封詔書,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無力地指了指桌上的玉璽,仿佛已無力多言。王韶之心領神會,立馬推開司馬德宗,拿起那枚象征皇權的玉璽,毫不猶豫地蓋在了詔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