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月初九的清晨,陽光灑落在建康的城頭,而城內的氣氛卻是肅殺而緊張。
宋王劉裕,在眾文臣武將的簇擁下,策馬進入建康城。
他們的馬蹄聲,仿佛踏在每個人的心頭上,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政權更迭。
而此時的建康宮中,司馬德文獨坐龍椅,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
他已經走完了那繁瑣的三辭三讓的流程,此刻,他正在等待著自己命運的最終審判。
宮門大開,傅亮帶領著朝中百官,浩浩蕩蕩地來到宮殿之中。
他們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請求司馬德文書寫退位詔書。
這一刻,司馬德文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曾經對他俯首稱臣的官員們,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他不由得大笑出聲:“汝等皆食我司馬氏之祿,今何如?欲殺我以表忠心於新主乎?”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透露出無盡的悲哀與無奈。
然而,傅亮對這位名義上的皇帝並無太多的同情。他面無表情地遞上一份已經草擬好的退位詔書,聲音冷淡而堅定:“啟奏陛下,請陛下在紅紙上謄寫退位詔書,昭告天下,禪位於宋王!”
司馬德文看著這份臣子代寫的退位詔書,心中的苦澀難以言表。他抬頭看向傅亮,苦笑道:“傅愛卿,真是一手好字,寡人之璽在此,汝可直接鈐之。”
傅亮依舊不搭話,只是提高了音量說道:“請陛下親筆書寫退位詔書!”
但傅亮並不回應他的調侃,只是提高聲音再次請求。
這種堅定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司馬德文,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何如?吾乃天子也,汝等安能如此對我乎?”
傅亮卻不吃這一套,冷笑一聲,回答道:“自從桓玄之亂後,司馬家的統治就已經失去了民心。如果不是宋王的出現,你們司馬家哪裡還能維持這二十年的統治?天下不值司馬氏久矣!”
聽到這番話,司馬德文如遭雷擊,頹然坐回龍椅。他明白,傅亮說的是事實,司馬家的江山確實早已搖搖欲墜。
他無力地提起筆,在紅紙上謄抄了那份退位詔書。
傅亮接過那份詔書,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他轉身離去,帶領著群臣如潮水般退出大殿,隻留下司馬德文孤獨地坐在龍椅上,面對著空蕩蕩的宮殿和自己被廢黜的命運。
六月十四日,天清氣和,劉裕領文武百官,於建康南郊設壇祭天,承天命而即皇帝位,改國號為:“宋”!
是日,祭壇巍峨,旌旗蔽日,鼓樂喧天,人聲鼎沸,盛況空前。
劉裕冕冠龍袍,神采飛揚,步履從容。至壇前,親手捧上祭品,俯首叩拜於天地神靈之前,祈求江山永固,社稷昌盛。其辭誠懇,其情切切,聞者無不為之動容。
百官亦緊隨其後,齊聲高頌天地神靈之德,其聲震天動地,響徹雲霄。祭壇之下,萬眾矚目,人心振奮,共襄盛典。
禮畢,劉裕登壇稱帝,百官山呼萬歲,聲震九天。
而完成禪讓流程的司馬德文則被劉裕冊封為零陵王,所行的禮節,全都仿照晉朝初期的制度。
看著痛哭流體的司馬德文,劉裕眼中閃現著殺氣,心中依舊對那日中瀆水之擊耿耿於懷。
“零陵王,朕準備命令劉遵考將軍在秣陵縣為你建設王宮,你意下如何?”
“陛下隆恩浩蕩,臣不勝感激!”司馬德文俯地痛哭,卻是不敢直視劉裕。
劉裕大手一揮,讓內官將司馬德文攙扶起來,走下祭壇。
就當司馬德文走下祭壇的那一刻,文武百官之中有一個人大聲痛哭,悲痛異常,這反常的哭聲,讓一眾官員十分詫異。
他們目光所及,那位失聲痛哭的,竟是秘書監徐廣。
只見徐廣淚流滿面,雙肩顫抖,顯然心中悲痛至極。
徐廣,這位歷經數朝的元老,素以學識淵博、為人正直著稱。
他曾編纂史書,記錄國家興衰,對晉王朝有著深厚的感情。此刻,他見證了一個時代的結束,心中的哀傷如泉湧而出,無法抑製。
侍中謝晦看到徐廣失聲痛哭,心中甚是不滿。
他快步走到徐廣身邊,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地說道:“徐公,您這般痛哭流涕,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徐廣聞言,緩緩抬起頭,眼眶中的淚水仍在打轉。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咽卻堅定地說:“謝侍中,您是宋朝的佐命大臣,自然對新朝滿懷期待。但我,作為晉王朝的遺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王朝走向終結,心中的悲哀與感傷,又怎能與您相同?”
謝晦聽後,不禁皺起眉頭,他試圖理解徐廣的情感,但心中仍有所不甘:“徐公,時移世易,朝代更迭乃是天數。您這般執著於過去,又有何意義?”
徐廣苦笑著搖搖頭:“謝侍中,人非草木,豈能無情?我見證了晉朝的興衰,對它有著深厚的感情。這淚水,不僅是對過去的懷念,更是對未來的擔憂。”
二人的對話引得周圍官員紛紛側目,徐廣的話無不像尖刀刺著這群昨日還是晉之忠臣,今日又變成宋之新貴。
這讓謝晦一時之間下不來台,深深記恨住了這個老匹夫。
典禮的鍾聲仍在耳邊回蕩, 劉裕身著龍袍,神采奕奕地乘著天子車駕,正式入主建康宮。車駕緩緩行駛在寬闊的宮道上,兩側的文武官員緊隨其後,他們或低聲交談,或神色凝重,共同見證著新朝的誕生。
車駕停穩,劉裕步入朝堂,端坐於龍椅之上。他目光如炬,掃視著下方的群臣,心中滿是豪情壯志。
劉裕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今日,朕承天命,建立新朝,願與諸卿共同努力,開創一個繁榮昌盛的時代。”
群臣聞言,齊聲高呼:“萬歲!”
劉裕微微抬手,示意群臣平身。他繼續說道:“新朝初建,百事待興。朕決定改元永初,以此昭示新朝的新氣象。同時,將《泰始歷》更名為《永初歷》,以傳承我朝之精神。”
緊接著,劉裕開始封賞有功之臣。他向內官使了使眼色,那內官迅速捕捉住了信息,打開錦帛,念叨:“司空劉道憐忠誠勇猛,晉為太尉,並封為長沙王;司徒劉道規生前忠誠於國,功勳卓著,追封臨川王;劉穆之嘔心瀝血,披肝瀝膽,追封為南康郡公……”
其他功臣,例如徐羨之等人也都論功行賞,分別增加了官職和爵位。
封賞結束後,朝堂上洋溢著喜悅和振奮的氛圍。
此時,張邵站了出來,恭敬地向劉裕行禮道:“陛下英明神武,今日新朝初建,百廢待興。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臣懇請陛下早日立下太子以安民心。”
而此刻劉裕臉上卻閃現出了一絲難色,笑著說道:“儲副之寄,事歸重大,非可易定,不須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