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之地,這片曾經烽火連天的戰場,如今已在他的巧妙布局與經營下逐漸穩固。
然而,關中仍然不能算得上是他的基本盤,雖說自己通過計謀也好、威服也罷甚至是宗教手段,將關中上至門閥世家、下至平民百姓都籠絡在自己身邊。
他們對他敬畏有加,他的命令在這裡如同聖旨一般,但人心似水、民動如煙,但凡自己有個風吹草動,讓這些人來給自己收屍都困難。
這關中之地不僅是在於其險要的地理位置,更在於它對整個北方的戰略意義,如若自己能夠牢牢掌握這塊根據地,就算未來朝中失利,自己也能順利佔據關中以圖大事。
自從劉義真上次將王鎮惡擠兌回了建康,手下幾乎沒有桀驁不遜的將領和官吏。
可在武備方面,雖然傅弘之、朱超石、朱齡石三人都是能力出眾的將領,但他們與自己的關系僅僅是單純的上下級,並無深厚的交情。
而文事方面,王修和杜驥二人雖然處理得井井有條,但除了王修交了投名狀外,其他人對自己的忠誠度仍然有待考量。
一想到即將回京,這偌大的關中之地,要被別人摘了桃子,這心情就十分低落。
見劉義真終日悶悶不樂,劉乞說道:“自打主公您從洛陽回了長安,就整日愁眉苦臉,難道回京不是好事?一年多未見陛下,陛下見了主公您肯定是歡喜的緊啊!”
劉義真自然是知道劉裕看到自己回來肯定高興,但有人高興自然就有人憂愁。
劉義真看著興奮的劉乞沒好氣的說:“主公我回了建康,把你留關中,你沒意見吧?”
劉乞一聽樂開了花,若是劉義真不在長安,自己這個鎮安將軍,統率數十萬鎮安軍,那真是吃著蒸糕,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紅糖蘸紅糖,日子不要過的太自在,但臉上還是要裝作一副:“主公,我不在身邊伺候你,這怎麽可以呢?”
“我把綺羅帶走就是了,她現在比你要聰明、機靈的多,而且不偷懶!”劉義真一臉壞笑得看著劉乞,那意思是,你心裡想的啥,我都知道。
劉乞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立刻拍著胸脯堅定的表示:“主公,你去哪我去哪!為主公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義真又好氣又好笑,笑了一會兒,認真的說道:“說認真的,鎮安軍現在初具規模,是你主公我,釘在關中平原之上的一顆釘子,這樣一個集合了生產、建設、作戰、經營職能的軍隊,你走之後還有誰能統領?”
劉乞反覆思考片刻,建議道:“偏將軍張順、莊義都是主公您的近侍,滎陽一戰又新立戰功,若讓二人監管鎮安軍,必定不出問題!”
劉義真仔細的想了想,也確實只有這二位尚且能夠勝任此等大任:“嗯,也只能如此,不過這暗部,得隨我一同前往建康!”
“那是自然!”劉乞自然明白這暗部是什麽樣的存在,歷代皇帝都不一定培養的秘密機構,用於監聽天下要事,此等機構若被他人知曉,便是夷滅三族的罪證。
“你去把王長史和寇天師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對於鎮安軍,劉義真的掌控能力自然是不用多說,而且劉乞還跟在自己身邊,自然無需多言,但對於關中的其他布置,劉義真仍是放不下心來。
“諾!”
不一會兒,王修和寇謙之便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劉義真的書房,王修還和以往一致,長衫偏偏,儒雅隨和;而寇謙之氣質更盛,長須飄飄,仙風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劉義真早早命人準備好了茶水和點心,等著兩人前來。
下人見兩人已至,便識趣的從房內退了出來,隻留下王修、劉乞、寇謙之和劉義真。
“不知桂陽公如此急切召屬下前來所為何事?”王修率先開口問道。
劉義真卻是不慌不忙給三位斟茶,笑著說道:“陛下有意喚我回京,估計很快就有旨意下達。”
對於此事,作為長史的王修自然是略有耳聞,劉裕即位之後並未像之前一樣立太子,這給了許多大臣無數的遐想。
要知道一年多前劉裕晉位宋公和宋王之時,便是第一時間立劉義符為世子的,然而此次卻猶豫不決,朝中大臣見皇帝搖擺不定,自然而然就傳出些皇帝陛下要另立儲君的流言蜚語。
“主公,難道陛下準備宣諸位皇子回京,宣布立儲之事?”王修恭恭敬敬的問道,眼神中充滿期待。
“儲君之事,事關國本,新朝初立,人心不穩,立儲自然可以打消某些宵小的心思!”劉義真緩緩說道,“諸位,我此番回京,定然是為了謀取儲君之位!”
劉義真用平靜的話語,說著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劉乞經常陪伴左右,自然早早知道劉義真的心思;
王修聽聞此話,顫巍巍的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寇謙之雖說是得道之人,但聽聞此話,身軀微微一震,眼睛忽然變得明亮起來,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皇子若成為入繼大統的太子,將會對他這個新天師道的影響是多麽深遠。
看著有些失態的二人,劉義真笑著說道:“前方龍潭虎穴, 不知諸位願不願意與我去闖一闖?”
這話說的輕松,卻令寇謙之大為讚賞,立刻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說道:“若不是桂陽公,貧道何以將新天師道發揚至今日規模,若桂陽公有心爭儲,貧道願意鼎力相助!”
寇謙之的新天師道是劉義真一手扶持起來的,作為走上層路線的人精,又是個賭徒心理嚴重的家夥,怎麽能放棄如此大的下注,如果劉義真正當上皇帝,那他創立的新天師道可就真成了國教了!
見寇謙之已經代表新天師道表態,劉義真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兩人眼神交換中,已經達成了戰略同盟的簽署。
見王修仍然是自顧自的喝茶,劉義真走到王修身邊,給他又斟滿了一杯,笑道:“王長史何故一言不發?”
這問話問的倒是輕巧,這事關闔家老小,自然需要慎重又慎重,一旦踏上了這條船,就再也沒有下船的機會。
“主公!”王修定了定心神,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自從投效主公以來,修便已將身家性命托付於主公。如今主公有意問鼎大寶,修豈敢不為主公效死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義真見王修叩拜行禮,立刻將其攙扶起來,笑道:“若得您的相助,這關中可定矣,我將上表陛下,任命您為雍州刺史,使持節,陛下大概會應允,但也會任命朱齡石將軍為秦州刺史、都督關中諸軍事、使持節,製衡你的權力,還望王長史見諒!”
見劉義真托付自己如此重擔,王修心中感慨萬千:“主公,您放心,有我在,關中不會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