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轉而變得憂慮起來:“可是,我有什麽名義,能進軍建康呢?上次我上書要討伐天師道,可直接是給朝廷拒絕了啊。可恨王珣這個匹夫,完全不顧念當年先父大人對他的提攜之恩,該死!”
陶淵明正色道:“他這樣做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天下人盡知桓公的大聲,不到山窮水盡之時,是不會給您這個機會的,現在他們手裡還有北府軍,還有謝琰這支世家所掌握的力量,自以為還能對付天師道,所以會拒絕桓公,可是,再過一段時間,恐怕事情就會起變化了。”
桓玄輕輕地“哦”了一聲:“你是說,天師道的妖賊,還有翻盤的可能?我看不象啊,之前一度鬧的很大,但隨著劉牢之和謝琰聯手出擊,不是已經十損七八了嗎,孫恩帶著幾萬部眾逃亡入海,連糧食馬上都要成問題了,難不成還能死灰複燃?”
陶淵明與卞范之相視一笑,卞范之說道:“主公,孫恩盧循扔下斷後的乃是吳地的土豪,如沈穆夫,丘汪,許允之之流,並非其精銳主力,上次謝琰和劉牢之的出擊,看似戰果不小,但未傷及天師道根本,而且戰後兩人鬧翻,劉牢之率軍回師,只有謝琰在會稽,還分兵到處搶收那些無主莊園,已經是兵家大忌,天師道的卷土重來,就在眼前了!”
桓玄的眉頭仍然緊緊鎖著:“可是黑手黨還在,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些情況嗎?不作預防和布置?還有劉裕這小子可還呆在吳興呢,聽說現在是作為北府軍的倉曹參軍,協防吳興的烏莊糧庫,有他在,天師道不會這麽容易得手吧。”
陶淵明笑道:“桓公難道不知道劉裕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熱血寄奴了嗎?如果他真的是一心為了百姓,那這會兒就不會在烏莊,而是會在山陰。”
桓玄的臉色一變:“此話怎講。”
陶淵明沉聲道:“天師道的情況,連我們這些遠隔千裡的人都知道,劉裕身在吳地,又豈會不知?這回天師道作亂,他本是孫無終的部下,按說可以選擇直接就先去找謝琰投軍,有以前跟謝家的關系在,再加上謝琰現在手下缺乏他這樣的猛將,本是可以一拍即合的事,可他最後還是去了明知會給劉牢之排擠的北府軍,何也?”
桓玄笑道:“因為他的老弟兄,老戰友都在北府啊,去了謝琰那裡,除了官職高外,一切都要重來,還會給兄弟們看成背叛,當然不好。”
陶淵明搖了搖頭:“不,以劉裕的影響力,當年去洛陽,都可以拉走兩千多老兵,更別說如果投到謝琰帳下,會有合法的名份,直接調北府軍士了,其實從草原回來之後,劉裕就已經不再是個普通的軍人,他一直在收買人心,為已所用,去洛陽,進宮城宿衛,無不是想要給北府軍那些跟隨他的兄弟們名利雙收的回報,只要有了這種讓人感恩,願意追隨的能力,那隨時可以拉走大批的精兵猛將,所謂登高一呼,從者如雲,就是如此!”
桓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真是如此,我雖然也可以一句話就讓整個荊州為我效力,但那畢竟是我先父和先叔父兩代人的積累,非我功勞,劉裕白手起家,卻可以成為北府軍的精神大哥,這本事,我不得不佩服。但按你的意思,為何劉裕已經有了這樣的能力,卻不自立,拉攏那些老弟兄呢?還要這樣在人手下,受人指使,甚至差點賠上性命?”
陶淵明淡然道:“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劉裕以前在軍中發展,得勢,靠的是謝安謝玄的支持,謝家倒了後,他沒了靠山,只能流落草原,上次回歸後,他找到了新的辦法,就是去投靠皇帝,借著為司馬曜搞土斷,把黑手黨的陰謀曝光天下,而豎立了自己忠義之名,走這條路,就站在了黑手黨和所有大世家的對立面,結果他擁皇不成,反因為護衛不力淪為階下囚,可是,因為有這個忠義之名,加上在北府軍中極高的人望,當然,還有他天下無敵的打仗本事,黑手黨不能殺他,也不能用他,兩邊就是這樣僵持了。”
“本來按照黑手黨一貫的作法,會把他流放邊地,用時間慢慢地磨滅他的影響力,可是天師道之亂,又不得不把他放出來。如果劉裕這時候趁機奪權,現在就自立,那會背上一個忘恩負義,趁火打劫的名聲,以前的聲名就全毀了,更重要的是,現在他如果在謝琰手下拉攏北府軍舊部,那就算給這些人榮華富貴,也不是他劉裕給的,而是謝琰這樣的大世家給的,這種辛苦為他人作嫁衣的事,劉裕現在絕不會做了!”
桓玄猛地一拍手:“妙啊,先生的分析,真的是絲絲入扣,我一直奇怪為啥劉裕現在不起兵自立,聽你這麽一說,那真是明白了劉裕的心思了,這麽說來,他現在在烏莊,就是要待機而動,等謝琰敗亡後,去真正自立了?”
陶淵明點了點頭:“不錯,如果劉裕真心是要為國為民,那應該這個時候不計前嫌,不計個人得失,去謝琰那裡助手,就算謝琰不聽他的,也可以討個去鎮守上虞,句章,浹口,海鹽這些登陸要點的差事,作為第一道預警,可是劉裕現在卻是在烏莊,而且是拉上了吳國內史袁崧,赦免那些上次叛亂的吳地土豪家族,讓他們帶著流民出山,去吳興郡安家落戶,既賺取了名聲,也用那些土豪錢糧,充實了倉庫,一旦戰事再起,只要有這些存糧,他就可以招募大量散兵流民,這個時候,不會有任何人再說他自立是忘恩負義的事了。”
桓玄咬了咬牙:“看來劉裕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不行,讓他這樣下去,那天師道打完後,劉裕就真正成了氣候了,如果他手握強軍,獨立行事,那我這輩子的雄心壯志,再也不可能實現,連荊州這份祖業,也未必能保得住了。陶先生,你有什麽妙計,可以阻止劉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