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地,南部聯盟的三大派系表達了反對。
議員梭思敕先生是這樣子說的:“我們應當時刻保留武裝的權力推翻君主和一切形式的暴政,而且王都先前的革·命用事實證明了擁槍是保障國民安全及其權利的唯一保障。”
“一個人的暴政和千千萬萬個人的暴政沒有區別,如果硬要說的話,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們可以將一個暴君像拖一隻狗一樣把他拖到大街上處死,而卻無法將千千萬萬個暴君通通處死。”
所有人都以為會是王權派或者共和派的議員先跳出來反駁梭思敕,卻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是監護派的沙爾瑪賈哈,來自海灣省的婆羅門望族。
不過大家也只是微微有些小驚訝而已。
也不難理解。
且不說除了立憲派之外,監護派是唯一一個沒有武裝的派系,現在有機會把其他派系拖到和自己一樣的層次,自然是會趁機踩一腳的。
況且,南部同盟的三個派系通通都和監護派是死敵從議會上一個坐在最左邊一個坐在最右邊就能體現。
人·民shengzhan者自不用說,完完全全是和監護派同一個生態位的,俗話說的好,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
城市敢死隊,雖然說在信仰上監護派和他們沒有明確的對立,但是同樣爭奪城市失業者和貧民這個群體。
真臘同盟問題小一點,但是真臘同盟現在和北方的真臘國不清不楚,而現在的真臘國正是靠著太平道運動。推翻了真臘原本的婆羅門之後建立起來的。
屬於全方位敵人了。
“但是擁槍的人越多,處死暴君的概率就越大。”
“但是擁槍的人越多,產生暴君的概率就越大。”
社科的辯經就是這樣。
正說有理,反說也有理。
大多數時候辯經就是為了說服旁人而不是對手的,而要達到這樣子的效果,至少得有一套清晰而簡單的邏輯線,並建立在共識的基礎上。
無論是監護派的沙爾瑪賈哈還是城市敢死隊的梭思敕,他們都不缺乏構建邏輯的能力,但是他們很難在擁槍這個鄭智因素起決定性作用的話題上創造出共識唯一的共識就是如果真的全面繳槍,輸的最慘的一定是南部聯盟的。
所以現在大家都在痛打落水狗,最終的投票結果大概率是通過法案。
但是在明知反對毫無勝算的情況下,作為河西省的代言人,同樣也是南部聯盟的一塊牌子,梭思敕必須得作出回應。
當然,南部聯盟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法律的通過,並不等於法律的實際生效。
各種陽奉陰違自然是少不了的。
至少在河西省,這個法案是很難落到實處的。
此外,議會隻負責通過法案,執行是行政機關的職權。
做得好了,議會多數派很高興。
做得不好了,議會指責行政機關辦事不利,趁機把權力的平衡和民·意拉扯過來,議會多數派同樣很高興。
又是一番驢頭不對馬嘴的爭論。
李淨看在眼裡,心中發笑。
固然,無論如何議會多數派都是得利的,但是李淨怎麽可能主動向議會獻上這麽好的一把刀子呢?
要想送上刀子,也得控制著讓刀子去砍別人嘛。
李淨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略一躬身,就離開了發言台坐到側邊,留下各部長史繼續在台上匯報其他部府工作。
這又涉及到權力的歸屬問題。
在君主立憲製下,君主理論上隻具有最高代表權而沒有統治權,統而不治。
但是扶南的君王實際上仍是具有絕對權力的君主,舊的議政會只是輔助治理的機構,因此,沿襲下來的臨時議會本身不具有最高權力因為扶南國王范長現在依然好好地待在他的王宮裡,只是被軟禁下來了。
國王投降的時候,確實是跑到了臨時議會的前身、緊急委員會所在的火車站“一號站”(見四十四章《在林中》),但是接待他的是馬謖和舒龍。
因此,國王到底是向太平道國投降還是緊急委員會投降依然還是有爭議的。
更別說當前掌權的“上校政府”根本不是臨時議會任命的了。
機構的運行中有一句話,叫做“誰任命向誰負責”。
比如說艾美莉卡大統領理論上對全體選民負責,不列顛首相理論上對議會負責(劃重點,理論上)。
因此,“上校政府”權力來源並不是議會,而是模糊不清的甚至可以說,在長史們代理行政的情況下,權力基礎來源於各部的內部那一條讓長史在上級都不在的情況下代理行政的規章制度。
這看起來很可笑。
但這就是法理。
法理本身一文不值,但在大家都做不到翻桌子,只能使盤外招的時候,法理就是一字千金。
而“上校政府”現在向臨時議會“匯報工作”,其實就無形之中暗示了新的權力關系。
那李淨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因為當時的我需要先乾翻議會,再乾翻扶南人在極端絕望的情況下找到的希望,只有這樣子才能真正打斷扶南人的脊梁。”
事後,面對歷史學家陳壽疑惑地提問, 睿智的李淨諄諄教誨道。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當時需要和議會裡面的某些人做一筆交易。”
“和誰呢?”
那時的李淨亦如此時的李淨,輕輕地喝了一口扶南王國那個時候已經叫做扶南聯省的花茶,說道:
“當然是和城市敢死隊,或者說,和整個南部聯盟乃至議會兩側最偏激的派系。”
但是此時的梭思敕並不知道李淨的想法。
他正忙著和王權派和立憲派的領袖們許諾。
他向王權派許諾,雖然大家在君主問題上面存在著爭議,但在反對立憲派和南方共和派這一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希望王權派能夠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或者哪怕拖延一下時間,日後南部聯盟一定會報答。
他向立憲派許諾,雖然大家在立憲問題上面存在著爭議,但在反對王權派和南方共和派這一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希望立憲派能夠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或者哪怕拖延一下時間,日後南部聯盟一定會報答。
他甚至向只有部分到場的北方共和派領袖們許諾,大家除了太平道問題,大部分問題上沒什麽爭議,而且在反對王權派、立憲派和南方共和派這一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希望北方共和派能夠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或者哪怕拖延一下時間,日後南部聯盟一定會報答。
各派都不算鐵板一塊,真要挖掘的話也算無限可分,梭思敕懷著這樣的想法,努力地上躥下跳地。
於是,李淨看著他,又喝了一口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