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喲,尊貴的長史閣下要和我們這小小的城市遊民談些什麽交易呢?”
一處隱蔽的別墅中,梭思敕把侍者擺上來的果盤狼吞虎咽一空,再將竹筒杯中的果汁一飲而盡,“哐當”一聲放在桌上,打了個很響的嗝。
“你要不要猜一下?”
“哎呀,我們這些小百姓哪裡能夠猜得到您這種大人物的想法。況且,我們可不像您這樣有時間猜謎,我們還得去養家糊口呢!”
面對著眼下扶南的實際統治者中的代表人物,梭思敕毫無畏懼,反而吊兒郎當地開著玩笑,頗有狂士之風。
但是大多數狂士都不具有配得上他們的癲狂的價值,於是結果大多數不太好。
如果不是李淨看過梭思敕的資料,或許他也會這麽想。
梭思敕雖然是城市敢死隊的代表人物,但是他本身並不算是城市遊民。
梭思敕出身於一個小市民之家,父親是大湖省的一個火車站的售票員,母親是當地一個不小的餐館的廚師。
雖然算不上統治階級,但也是衣食無大憂。
扶南國王范長本質上是個專製君主,卻並非抱殘守缺,不識科技發展的君主。
范長在其上位的第三年開設了“國王學院”,並面向全國招生。(雖然說能去參加考試的至少也得是小市民,才能負擔得起從大湖省到王都的路費。)
梭思敕便是第一批學生,在“國王學院”中主修歷史和冶煉雙專業,輔修法學和機械製造,算得上是能文能武。
梭思敕在除了歷史以外的三門專業上都取得了前三的成績,並得到了范長的親自接見。
范長免去其學費,並為其提供了全額的獎學金,他的父親也很快“因為工作能力優秀,服務態度認真。”被提升為副站長,一家人真正進入了中產的行列。
畢業後,范長向梭思敕拋出了橄欖枝,邀請他加入近衛軍所謂近衛軍並非只有軍事職能,他更類似漢武帝時期的“郎”一類的職位。
可是梭思敕拒絕了,並在之後與家庭斷了聯系,毅然決然地加入了城市敢死隊。
沒人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
有人說,是因為畢業前他在撰寫畢業論文時的所見所聞。
有人說,是因為對范長女兒范姝的愛而不得。
還有人說......
李淨卻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在他的眼中李淨能看到一種理想的火焰。
一種李淨至今還未在太平道國見到過的火焰。
所以他清楚,梭思敕只是藐視自己而已,或許還帶著一點對於外國人控制本國的敵視?
“好吧,是我考慮不周了。”出乎梭思敕的預料,李淨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態度而生氣,“我給出的交易條件是,新的扶南的構建路徑應當被重新來過,新的扶南將是一個聯省國,一個由各省議會授權而合眾為一建立起的聯省國。”
梭思敕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然後很快就恢復回漫不經心的樣子。
“好算盤啊,真不知道扶南區區一個小國,哪裡值得你費這麽大的心思?”
李淨沒有理會梭思敕的反問,“而我需要你們做的是,在臨時議會按照現在的臨時政府的要求,在規定的時間通過“廢除和北約以及羅馬簽訂的條約”的法案,將海關交給我們,並和我們簽訂通商條款。”
“呵。”梭思敕搖搖頭,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我們會過得比舊王國時代更好嗎?我們在北約雖然屈辱,至少也是個完整的國家,怎麽,難道我們推翻舊王國,只是為了再給自己找個主子嗎?”
“說不定呢?”李淨也沒解釋自己回答的是哪個問句,“你信不信,海關由我們代為管理,會更加廉·潔高效?在簽訂了通商條款之後,扶南人民將會享受到更加物美價廉的商品。而聯省製則保障了在扶南的土地上,每個地區的人都能由更加貼近他們的省政府決定政策,而非毗耶普多羅城裡的老爺們。你看,范長長達九年的統治期都沒法真正管理東南部的四個省,這不就說明了聯省製的必要性嗎?”
因為扶南天生具有聯省的基礎
有一說一,雖然扶南有了初步的工業化,但是曼陀羅體系的影響依然存在。
在這種體系下,中心城邦無力直接管理附屬城邦,所以通過軍事和外交手段,輔以宗·教手段,達成對附屬城邦的控制並要求其承擔軍事和經濟義務。這種體系在雨季等阻礙交通的情況下,中心城邦的權力甚至有可能退縮到僅僅本城,但在交通順暢,中心城邦有明君的情況下,又可以讓權力范圍向吹氣球一般膨脹起來這種誕生於特定地理條件下的體系,既使得古代神州王朝很難直接統治東南亞,又使得東南亞的王朝領地范圍忽大忽小。
鐵路解決了一點,但並沒有完全解決交通問題。“上校政府”即使動作很快,依然隻來得及將直接權力延伸到素可泰省,中央省,海灣省,大湖省,湖東省五省。
“原來太平道國推翻范長,只是為了扶南人民的幸福呀。”梭思敕冷笑兩聲。
作為國王學院的高材生,梭思敕不至於相信這種鬼話。
“先要說明一下,太平道國沒有推翻范長,范長國王現在依然好好地待在他的宮殿裡,只是先前和議政會有了點小誤會和矛盾,現在誤會應該已經解開了,不就是有人挑撥離間嗎?他們已經被處死了。”李淨首先糾正了梭思敕的說法這種東西可不能馬虎,然後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至於我現在出現在扶南,並作為長史臨時處理首相府事務的原因,也很簡單,我就是這麽樂於助人。此外......”
“這些話就不必多說了,”梭思敕不想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我很感激您沒有在這裡直接暗殺我,但是我認為,浪費他人的時間同樣無異於謀殺。”
梭思敕又是嘲諷道。
其實,梭思敕也不是一個很狂的人。
今天之所以這麽狂,一方面是清楚李淨不可能在約他見面的時候害他,甚至會保障他的安全。另一方面則是看清了李淨的真面目,又不敢主動讓談話破裂,所以隻好刺激李淨,希望讓李淨忍無可忍地終止談話。
但是,這種狂,對於見慣了後世大風大浪的李淨,真的不算什麽。
“你真的覺得我在廢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