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走出行營大帳,將雪後帶有幾分寒意的空氣吸入肺裡,整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早早就已經守候在大帳外的曹節和劉鯈、董寵三人趕忙迎了上去,齊齊肅手整冠,躬身下拜:“臣等,拜見君侯。”
只是剛剛行完禮,曹節和劉鯈就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曹節和劉鯈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在悄然打量了一眼劉宏以及周圍的羽林宿衛之後,曹節和劉鯈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守衛行營大帳的羽林宿衛早已換了另外一批人,但是這些人望向劉宏的目光卻充滿了敬意,甚至帶有一絲狂熱。
很明顯,這些宿衛也已經知道了天子要拿私房錢給他們添置冬衣的消息。
“君侯”這個稱呼,已經引起了羽林宿衛的不滿。
曹節和劉鯈對視一眼,心裡有股想要罵娘但是又不敢罵出來的委屈。
這踏馬還沒登基呢!私下裡喊“國家”沒什麽,真要是拿到明面兒上喊,萬一再有人把消息走漏出去……
整個行營當中有一個算一個,但凡是個能喘氣兒的,都得把命丟了!
劉鯈的心裡也同樣委屈。
自個兒是什麽人?
是宗室,是待禦史大夫,未來還很有可能會領光祿勳,成為這些羽林宿衛的頂頭上司!
可是現在倒好,在場的羽林宿衛們滿眼就只有劉宏這個未來的天子,甚至敢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瞪著自己,這踏馬上哪兒說理去?
只是在委屈的同時,劉鯈的心裡又莫名的有幾分快意。
他娘的,咱老劉家多少代都沒過這樣兒的皇帝了?
要是南北軍都能和羽林宿衛一樣……
劉鯈在左右打量了羽林宿衛們一眼後乾脆微微側身,對著劉宏拜道:“臣鯈,請為君侯駕車。”
隨著劉鯈的話音落下,行營大帳前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許多羽林士卒的目光也從劉鯈身上移開。
但是吧,正如某個墮落文人所言:壓力從來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沒人理會董寵那個沒什麽腦子的蠢貨,畢竟還佔著一個天子娘舅的身份,只要不再出現像昨天晚上那種想要帶劍進入行營大帳的破事兒,在場的羽林軍自然也不會去管他。
所以,劉鯈在羽林宿衛面前公開表態,就使得所有壓力都轉移到了曹節身上。
曹節恨恨的瞪了劉鯈一眼,一邊在心中裡大罵劉鯈匹夫不講武德,一邊又委屈巴巴的望向劉宏:“君侯,臣……”
只是還沒等曹節把話說完,營地不遠處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羽林校尉劉衝臉色大變,幾乎是瞬間便抽刀在手,整個人牢牢的擋在劉宏身前,高聲叫道:“護駕!護駕!”
隨著劉衝的話音落下,周圍的羽林宿衛們也立即圍在了劉宏身邊,在背對劉宏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同時,又各自抽出了兵刃戒備。
首當其衝的,就是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還沒能把委屈說出來的曹節——董寵是未來國舅,劉鯈是宗親,就曹節一個死太監,不懷疑他懷疑誰?
曹節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望著幾乎快要架到自個兒脖子上的利刃,曹節忍不住再一次委屈巴巴的望向劉宏:“君侯,臣冤枉啊!”
劉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
好好的行營,而且是迎駕上雒,規矩比普通行軍還要森嚴幾分的行營,居然會莫名其妙的傳來一聲巨響?
難道真有刁民想害朕,不想讓朕活著上雒?
是竇武?還是竇妙?又或者是朝堂上的那些個三公九卿?又或者是王甫那個死太監?
劉宏暗自在心裡盤算著,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吩咐道:“派人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此時已經回過神來的董寵也是心中大怒,抽劍在手後叫道:“我去!”
只是還沒等劉宏答應,劉衝便直接叫道:“不行!”
劉衝一邊死死的盯著曹節和劉鯈、董寵三人,一邊對身後的劉宏低聲說道:“國家,仆遣人去看即可。”
劉宏輕輕嗯了一聲:“可。”
劉衝依舊緊盯著曹節和劉鯈、董寵三人,直到安排了幾個人手去查看狀況之後才對董寵說道:“國舅千金之軀,還是不要輕動為好。”
董寵頓時大怒,指著劉衝喝道:“你!”
眼看雙方又要鬧起來,曹節也顧不得心中委屈,伸手拉住董寵後低聲說道:“國舅休惱,這是羽林宿衛職責所在,一切,還是要以國家為重~”
董寵冷哼一聲,猛然一拂袍袖之後又氣咻咻的轉過身去,卻是連看都不再看劉衝。
這個王八蛋, 懷疑誰不好,居然懷疑我董某人?
踏娘的,那是我董某人的親外甥!親的!
誰想害他,我董某人也不可能想要害他!
彼汝娘之!
董寵心裡罵罵咧咧的,卻又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傳來巨響的方向。
不多時,被劉衝安排去查看情況的幾個羽林宿衛便匆匆折返,來到劉宏身前後拱手拜道:“啟稟國家,剛剛的巨響是因為昨夜雪大,有軍帳在收帳之時被積雪壓塌。”
劉衝臉色再一次大變,收起兵刃後轉身向著劉宏拜道:“此皆仆之過,仆,萬死!”
劉宏卻心中一動,向那幾個去探查狀況的士卒問道:“將士們可有傷亡?”
其中一個士卒拱手拜道:“國家洪福,將士們並無傷亡。”
劉宏嗯了一聲,先是做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接著又將目光投向劉鯈和曹節、董寵三人,緊皺著眉頭:“昨夜雪大,就連行營當中的軍帳尚且被積雪壓塌,附近百姓的房屋,可能抵得住這般大雪?”
劉鯈心中一動,和曹節對視一眼後躬身拜道:“啟稟君侯,百姓房屋多以泥胚為牆,茅草為頂,想來是抵不住這般大雪的。”
劉宏再次嗯了一聲,學著某位陳老師的樣子來回踱了幾步,對劉衝吩咐道:“你且派幾個人手,前往各方查看百姓可有受災,若是有房倒屋塌的,便立即讓宿衛將士幫著救助受災的百姓。”
劉衝微微一愣,問道:“國家,上雒……”
劉宏擺了擺手,反問道:“可還記得寡人昨夜跟你說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