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九喝了一聲:“馬途,你這是幹嘛?”
馬途手裡揚著一個小布袋嚷道:“他們給鴿兒吃發霉的糧食,我要總頭領給個說法!”
“哦?有這事?”
向楓一把將小布袋拿了過來,解開袋口,將裡面裝著的鴿糧倒出一些在手裡一看,谷子果然有些霉變了。
馬途道:“總頭領,你看這鴿糧能吃麽?吃了不死也會得病。我那些鴿兒可金貴得很,有好吃的我都舍不得吃要留給它們,這樣它們才飛得快,也聽話,不然你們的情報哪能那麽快拿到手?你說是不?”
向楓問道:“你把這霉谷子給鴿子吃了?”
“我才不會呢!”馬途哼了一聲,“它們都餓兩天了,今個我去領糧,他們就給我這個,我想不通......”
“誰給你的?”
“就是那個小高頭領嘛!她說谷裡糧食不多了,還說一扁毛畜生怎麽跟人一樣吃好糧......”
童九道:“馬途,高頭領說得沒錯,谷裡的糧食是不多了,不過總頭領已經安排人出去買了,過幾日就有新糧回來,你讓鴿子先將就吃幾日再說,不行的話就餓著。”
“我不!”
馬途強了一聲。
“鴿兒不吃那我也不吃,都一起餓死算了!”
童九要發作,向楓連忙擺了擺手,說道:“馬大哥說得對,這是信鴿,就得要精養、細養,這樣才能飛得快、飛得遠。”
“你看,我沒說錯吧?!”馬途衝著童九嘟囔了一句。
向楓繼續道:“這些年,我們谷裡對外信息暢通,多虧了馬大哥的馴養。我見過那些鴿子,每一隻都養得漂亮健壯,可見馬大哥是用了心的——這樣,九哥,你親自去找高玲,就說是我說的,務必將好谷子配發給馬大哥,我們人餓一點不要緊,不能讓鴿子餓著了。”
童九看了看向楓,不過還是當即答應了。
馬途不住地朝向楓鞠躬:“多謝總頭領!多謝總頭領!我那鴿兒終於有好吃的了......”
向楓又對趙任道:“我家櫃子裡有兩瓶酒,你去拿過來給馬大哥——桃紅姐在家裡,她曉得的。”
馬途頓時咧嘴笑了起來,說道:“還是總頭領好——不勞煩趙頭領送來,我跟他一起過去拿就是。”
馬途跟在趙任後面喜滋滋的走了。
顧南古笑著搖頭道:“這個馬途,不僅是個鴿癡,還是個酒癡。”
“他還有一癡——睡癡!”童九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向楓呵呵一笑:“有癡便是有趣,馬大哥是個趣人!”
......
三日後,童九和趙任帶人出谷。
這日下午,向楓帶著舒誠等人在在谷中巡視,只見一個軍士匆匆跑了過來,報告說張胖坨回谷了,他還帶回來兩個女子,因身份不明,守門的兄弟不讓那倆女子進谷,張胖坨就在寨門口鬧了起來,守門的兄弟一時拿他沒法,就過來稟報了。
“還有這事?”向楓聽得一愣,“走,過去看看!”
向楓等人匆匆趕到了寨門口,登樓一看,見到張胖坨背著包袱坐在空地上,臉色通紅,不住地喘著粗氣,一旁有兩個女子正依偎在一起抹著眼淚。
向楓讓人將大門打開放外面三人進來,隨後下了哨樓,走到門口等候。
沒一會,寨門打開了,張胖坨三人走了進來。
見到向楓後,張胖坨的底氣瞬間壯了不少,衝著守門的軍士嚷道:“我張善佑的面子你們不給,非要我向哥過來。怎麽著?有本事你們不開門啊!”
“胖坨!”向楓喝了一聲,“兄弟們是在執行命令,你怎那麽說人家?!”
張胖坨吸了幾聲鼻子,沒再說話,不過還是一臉的不服氣。
向楓問道:“這兩位女子是何人?”
兩位女子衣著樸素,年紀一大一小,大的看樣子不到四十歲,風韻端莊,小的只有十六七歲,生得俊俏可愛。
張胖坨沒有回答向楓的話,扭頭對那倆女子道:“他就是向大當家,這裡他說了算,是我的好兄弟,當年我倆一起從三湖鎮出來闖天下的。”
兩女子相扶著過來,朝向楓道福施禮。
張胖坨在一旁道:“向哥,她們是娘倆,這是杜嬸子,這位是香兒妹子......”
“香兒?!”
向楓記得蘄水營裡的劉老四有個女兒也叫香兒,被人拐跑後劉老四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了,後來在剿匪中死了。
一旁的舒誠也是聽得一怔,兩眼緊緊地盯著那香兒。
向楓打量了香兒幾眼,問道:“你爹叫什麽名?哪裡人氏?”
香兒有些怯生地看著向楓,不敢答話。
一旁的杜氏道:“回大當家話,我們家住安慶府,香兒她爹叫皮忠,原先是鎮上的裁縫,身體一向不好,在香兒不到五歲時就得病死了,我們娘倆一起相依為命……”
向楓“哦!”一聲,原來不是劉老四的女兒,不過香兒的眉宇間和那劉老四還真有點像,便又問道:“那你們怎麽來了這裡?胖坨,是怎麽回事?”
張胖坨擦了一下鼻子,便把這來龍去脈說了。
原來,張胖坨這次是為萬順捎信回來的。快到野豬凹時,見這杜氏倒在地上,香兒在一旁哭,他過去一問才得知,這母女兩人因家鄉發大水,從安慶一直逃荒到湖廣,中途還被人搶了過去,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人生地不熟,在這大山溝裡迷了路,加上身無分文,杜氏餓倒在地。張胖坨一見她倆可憐,就將身上帶的乾糧拿出來給她們吃了,聽了她們的遭遇後,想著乾脆救人救到底,反正她們也沒地方去,就帶回谷裡了。
杜氏抹著眼淚道:“這次多虧了張掌櫃這個好心人相救,要不然,我娘倆真個要死在荒郊野外了......”
“張掌櫃?哦哦!”
向楓這才明白是指張胖坨。
張胖坨吸了吸鼻子,說道:“向哥,香兒娘倆怪可憐的,我們隱龍谷不是替天行道麽,就留下她們吧——你放心,若有花錢的地方,我來出!”
“留人不需要花錢,只要無家可歸的人,自願留下的我們都歡迎。”
向楓看了張胖坨一眼,又問杜氏母女道:“你們可願意留下?”
“願意!願意!多謝大當家的!”
杜氏母女不住朝向楓點頭行禮。
“那行,你們先去谷裡歇息,我叫人帶你們過去。”
向楓叫一個隨行的軍士帶杜氏母女去找顧南古安排,張胖坨也想跟著一起過去,被向楓喊住了。
向楓冷著臉道:“胖坨,你今日在寨門口大吵大鬧,很不像話。下次再如此,按谷規處置!”
張胖坨臉一紅,低頭沒說話,鼻息聲加重起來。
“信呢?”
“哦!在這呢!”
張胖坨連忙從懷裡掏出書信來給了向楓。
向楓拆開一看,果然是萬順寫的。信中說,今年煤的生意特別好,價格有所上漲,要這邊加大出煤量,最後還把張胖坨表揚了一番,說他協助打理蛋糕奶茶店盡心盡力,是個好幫手。
向楓將信收好,對張胖坨道:“萬少掌櫃誇你呢,說你辦事用心。”
“那是的!”
張胖坨這會來了精神,猛的擦了一下鼻子。
“向哥,我一向辦事用心!若不是我熟練,萬少掌櫃家的蛋糕店,哪開得這麽順?”
向楓一笑,便又問起那母女的事,要張胖坨再複說一遍。張胖坨就將剛才的話又重新講了一遍,基本也差不多。
“舒誠,你看呢?這母女倆有問題麽?”向楓問道。
舒誠道:“自去年下半年開始,來谷裡的人很多,也不多這母女倆,留著唄!讓她們去訓思堂先呆些日子再說。”
張胖坨道:“看她倆可憐兮兮的,能有啥事?谷裡單身漢那麽多,巴不得有女的來呢!”
“你也巴不得吧?”
向楓朝張胖坨一笑,沒有再說別的,便招呼返回谷裡。
路上,向楓對張胖坨道:“萬少掌櫃那裡忙得很,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趕回武昌去。”
張胖坨皺眉道:“怎那急呀?我還有事要辦呢!”
“你有啥事?”
“我......我想給自己取個字號......”
向楓聽得一愣:“取個啥?”
張胖坨停了下來,看了看向楓,吸了一聲鼻子道:“取個字號唄!武昌城裡那些稍有頭臉的人,都有字號呢!他們見面時,互相喊對方字號的,誰還叫名呀!你……你還叫我胖坨胖坨的,這是綽號,可不能這麽叫的......”
向楓和舒誠聽得笑了起來。
“你們笑啥?你們不取,還不讓我取麽?”
向楓忍著笑問道:“那你,想給自己取個啥字號?”
一旁的舒誠打趣道:“胖坨,依我看呀,你名胖坨,字能吃,號睡不足,怎樣?”
眾人聽後都笑了。
“去去!”張胖坨推了舒誠一把,“我就曉得吃睡呀?真是的!”
“那你想個啥字號?”
胖坨吸了一口鼻涕,說道:“我早想好了,取個字叫招財,號大福。怎樣?到時候請你們大夥吃酒,算是做個見證......”
“張招財......”
舒誠叫了一聲笑得彎下了腰。
向楓卻是一臉哭笑不得,說道:“胖坨,你一個幫忙的夥計,取哪門子字號?”
張胖坨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夥計……如今別人都喊我二掌櫃呢!要是沒個字號,那多丟人啊!”
“你別鬧了!”
向楓瞪了張胖坨一眼。
“什麽二掌櫃?在我們老家,這‘二掌櫃’還是句損人話,你還當真了。再說了,這字號啥的都是那些文人士紳喜歡如此,像我們這樣草莽之輩根本用不上,有個綽號就不錯了,弄個啥字號?莫讓人笑掉大牙。”
張胖坨低頭沒吱聲,臉色有些發紅,鼻息聲加重了起來,跟在向楓身後慢吞吞的往前走去。
沒走多遠,張胖坨又追上來對向楓道:“咳!嗯......那個,不取字號也行,那你要答應我另一個事......”
向楓轉身問道:“你又有啥事?”
張胖坨看了看向楓,遲疑不語。
向楓急了:“你倒是說呀!”
張胖坨用力揉了幾下鼻子,說道:“那個......那個香兒,我......我想帶她一起去武昌。你看行不?”
向楓聽得又是一愣:“你帶她過去?帶去幹啥?”
“這個......”
張胖坨捏了捏鼻子,鼻子已經通紅。
“他們那些人,出門都有年輕女子陪著,平日裡端個茶送個水啥的,好使喚。我看香兒也靈光,就想帶她過去,先前問她也願意......”
“你胡鬧!”
向楓喝了一聲,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你以為你是哪個?還要給你配幾個仆從侍女是吧?谷裡誰都沒這待遇,你是頭一個。胖坨,你可真夠敢想的!我告訴你,你老老實實的在萬順那裡幫忙,要是盡想些歪事,你就呆在谷裡不要去了!”
見到向楓發脾氣,張胖坨心裡一緊,不過還是有些不服氣,嘴裡囁嚅道:“那程四毛......他就有呢......”
向楓眉頭一皺:“你說啥?大聲點!”
張胖坨挺了挺腰杆,大聲道:“程四毛!他身邊就有個年輕女子,長得還帶勁,兩人經常一起吃酒聽曲,聽說還住一塊了......哪是我頭一個......”
向楓盯著張胖坨問道:“你親眼看見了?”
張胖坨被向楓盯得心裡發毛,連忙道:“嗯,看見不止一次呢!他還帶那女的來,約我一起去喝茶......”
向楓沒再說話,鐵青著臉大步往前走了,張胖坨趕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