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俯瞰大漢關東地區的話,會發現虎牢關在練兵、魯陽在練兵、河內在練兵、酸棗也在練兵。
人在酸棗的曹操對此非常地滿意。
之前,那些諸侯們,整日高談闊論,飲酒高歌,卻無一人厲兵秣馬,無一人真心想要出兵入雒。
如今,自己和淳於瓊,都在夜以繼日地操練士卒,現在看起來袁隗是對的,靠那些諸侯是成不了事的。
淳於瓊跟曹操是老相識,當年都是西園校尉,自己那時擔任典軍校尉,淳於瓊擔任右軍校尉,其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那時的曹操,有點像個刺頭,誰都不服,所以二人的關系一般。
如今二人再次合作,各掌酸棗五萬兵,各扎一營,毗鄰而建。
這麽看來,袁紹這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不過,袁紹另有一番安排,言淳於瓊年長些,當二人意見相悖時,如若時間來得及就找他決斷,若情況緊急就先聽淳於瓊的,事後再找袁紹評理。
對於這樣的安排,曹操更是看低了袁紹幾分,他這是太想當然了。果然袁本初的馭下水平自始至終沒有什麽長進。
在曹操心底裡,認為袁紹仗著家世勉強可以壓他一頭,但是淳於瓊無論是拚家世,拚能力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要吞並淳於瓊的兵力,不是殺了淳於瓊那麽簡單,其手下還有趙叡、眭元進、韓莒子、呂威璜四名忠心耿耿的將領。
除此之外,中下層軍頭和士卒的態度也非常重要,否則生生奪過來的軍隊,很有可能在與袁紹作戰的時候,發生兵變,亦或者營嘯,甚至會導致自己麾下的五萬兵被影響,最後滿盤皆輸。
為此,狡詐的曹操自打接手這五萬兵後,就在不斷地刷存在感。
每天一早,三十五歲的曹操赤膊上身,不顧主將身份,就帶領麾下開始跑步。
這在那個時代無疑是顛覆三觀的行為。
五萬多人,個個赤膊上身,喊著號子,就從營地跑了出去。
這巨大的動靜,驚動了左近的淳於瓊大營,士卒們看到這震撼的一幕。
這些大頭兵中不少人都認識曹操,那日關東諸侯交接兵權的那次,各軍大大小小的軍頭都集中在一起,後被袁紹打散,以曲為單位,將他們隨機劃分給了曹操和淳於瓊。
如今一見,領頭的是曹操,居然和士卒一塊訓練,這種震撼,對於那個時代的士卒而言,無疑是巨大的。
士卒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瞧瞧人家將軍。”
“這是能同甘共苦的將軍啊。”
“算了,別羨慕了,咱們沒人家命好,分到了這邊。”
一時之間,惹得不少人羨豔。
……
淳於瓊得知曹操如此身先士卒後,覺得自己不應該被比下去,但是想起自己要袒胸露腹的,與這群醃臢貨一塊跑步,拍了拍早已隆起的將軍肚,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心裡鄙夷道:“自降身份,不愧是宦官之後。”
當然淳於瓊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輩,命全軍開始操練,他穩坐將軍台,督促各屯各曲操演。
也許是有較勁的意味在裡面,每日訓練得格外嚴格,強度也變得越來越大,惹得士卒怨聲載道。
今日下午,兩個大營的士卒在營內操演,就聽見連綿不斷地羊叫聲。
士卒們都向營外看去,
就見大營不遠處有成群的羊被趕了過來。 一時間導致訓練都暫停了,士卒們高呼萬歲,看來這是連日來操練辛苦,將軍要給士卒們打牙祭嘍。
兩營的人哪裡還有心思訓練,都扒著柵欄,看向由遠而近的羊群,“咩咩咩”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這綿軟的叫聲似能勾人心魄,沒人能忍得住,口水就跟瀑布似的,嘩嘩嘩地往外淌。
羊群趕至兩營中間,負責趕羊的羊倌左右看了看,就讓負責保護羊群的護衛去問問哪個大營是曹將軍的。
一小群羊脫離羊群往淳於瓊的大營方向湧過來,看得營內將士心潮澎湃,瘋狂地吞咽口水。
當羊倌確定哪個才是曹將軍的大營後,他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個尖銳刺耳的口哨,手裡的鞭子在空中抖了個鞭花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
那群離隊的羊全都咩咩地叫喚著,乖乖返回羊群,在頭羊的帶領下,一個個扭著肥碩的羊尾巴,歡快湧入對面大營,隨即聽到那邊傳來震天的歡呼聲。
淳於瓊大營的所有士卒仍舊扒著柵欄,眼巴巴瞅著羊群一隻不剩地被羊倌驅趕進了曹操大營,然後營寨大門緩緩關上。
營內諸人都愣在了原地,又不甘心地看向遠處,內心不斷地祈禱:我們的羊在後面。
等晚霞已現,仍然不見有羊群。聽到對面營寨傳來此起彼伏的宰羊聲,和興奮地大呼小叫的聲音,全營士卒和大小軍頭,有人憤怒感到不公,都是為國討逆,為何曹營有,為何我們沒有!有人扶著柵欄,無力地滑倒在地,聽著腹中雷鳴般的鼓聲,深感自己命運為何如此,當初為何不能分配到曹將軍那裡。
就在他們的憤怒和絕望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就見曹操帶領親衛,趕著幾十隻羊進了自家大營。
所有士卒立馬站起來,口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有些理智的士卒念叨道:“就是少了點啊。”
“別貪心了,能喝口羊湯,再咬一口胡餅,也行啊。”
曹操昂首挺胸,甚是威風,在全營人眼中,儼然就是他們渴望的化身。
見曹操進了淳於瓊的大帳,羊被哄趕到了夥房。
士卒們這下放心了,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彼此互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神中迫切。
曹操進了大帳,衝著淳於瓊拱手道:“仲簡兄,家父看操在軍中辛苦,送來些肥羊,操給你送來二十隻,你也祭祭五髒廟。”
淳於瓊剛才就聽聞了曹操那邊有羊肉吃的事情,心中還正在憤恨呢,結果人家這就送來了二十隻羊,心中之前那股子不爽,瞬間化作感激之情。
曹操又端了一大壇子酒放在淳於瓊的案頭道:“這是我們樵縣曹氏釀的好酒,仲簡兄嘗嘗。”
淳於瓊更是喜上眉梢,吸溜一下快從嘴角溢出的口水,忙感謝道:“孟德賢弟,這可怎生是好?”
曹操大咧咧拍了拍淳於瓊道:“都是兄弟,分什麽你我。”
淳於瓊“嘿”了一聲,抱了抱拳:“那就謝過兄弟好意了。”
曹操很豪氣地道:“行,日後別見外,操還要回營跟麾下喝酒,就不打擾仲簡兄了。”
淳於瓊一把拉住曹操,很誠摯地道:“那……明日,為兄設宴款待賢弟,咱們確實也該多走動走動。”
曹操抱拳道:“行啊,那明日操多帶幾壇子酒過來。”
曹操走後,淳於瓊叫來夥夫,讓把羊給大軍分了。
夥夫回稟道:“將軍,才二十隻怎麽夠分?”
淳於瓊一想也是,五萬人,就算熬成湯,都不夠一人分一杓的。
罷了罷了,怎能奢求人家曹操拿曹家家資來供養自家大軍。
不由得有些羨慕人家曹氏真是財大氣粗,自己雖然出身潁川豪門,卻也並非豪奢之家,比是比不了的。
於是就命道:“召集曲長及以上的軍官吧。”他遲疑了片刻,又補充道,“今日弄十隻,明日再弄十隻,還要款待曹操呢。”
夥夫應諾,就出了大帳。
終於等到了開晚飯,士卒們發現,今日吃的是如往常那般的粟米粥配醃菜。
吃起來味同嚼蠟,隱隱可以聽見一旁營地傳來的歡呼聲:“曹將軍萬歲!”,伴著一股子一股子濃烈的烤肉味,不用看也知道,光聞就清楚,那一營的士卒人人有肉吃。
再抬眼看向自家淳於瓊將軍的大帳內,也是熱鬧非凡,幾十人在那裡也是又吃又喝,偶爾隨風飄出來的肉香酒香,士卒們撐大了鼻孔,努力地嗅著。這樣做,非但無法打消腹中的抗議,心中那股子火卻是越燒越旺。
要是沒有曹軍大營的對比,這些人也不會覺得什麽,他們有低人一等的自覺。可是,同為大頭兵,那邊有肉吃,這邊沒有,這還怎麽忍得了。
淳於瓊大帳之內,眾人吃得滿嘴流油,他們都知道自己這是沾了曹將軍的光才有肉吃。只是表面之上,自然是不斷恭維淳於瓊。
趙叡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嗅出點不尋常的味道,向淳於瓊進言道:“將軍,小人覺得曹將軍此舉別有深意。”
淳於瓊已經喝得有點上頭,擺了擺手譏諷道:“二十隻羊,還能有什麽陰謀。”
隨即在一群人地起哄中,這點警覺就被一杯杯酒給生生澆沒了。
次日一早,曹操又**著上身,跟士卒們喊著口號,跑出了大營。
這次,口號喊得山響,明顯吃了肉和沒吃肉之前,這氣力就是不同。
反觀這邊,淳於瓊昨晚和中高層軍官喝得盡興,早上都沒起來,一個個還呼呼大睡。
士卒們非但沒有因為今日可以偷懶而慶幸,而是普遍有種無力感,這兩營將軍水平已經高下立判,誰又願意跟一個不太行,還沒有肉吃的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