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在裡面哭喪,各類的經幡道士開始入場,為賈珍做葬禮法式。
超度亡魂的經文,經過數百個道士和尚們的聯合誦讀,反倒平添幾分氣派。
賈薔坐在裡面的凳子上,手捧著杯子,只是看著。
不多一會兒,只見有外面看門的小廝慌忙跑進來,望著裡面的眾人,高喊:
“老爺,宮中來了天使,說要宣讀聖旨。”
賈政等人聞言頓時心驚肉跳,出來諸多吊唁賓客,前門迎接。
京兆府衙門番役衝進來,包圍了這裡,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
賈政走在前面,望著周圍出現的官差,不由得心中驚懼,連忙前去拜訪戴權,拱手行禮:“內相,裡面請。”
戴權這次卻是很不給賈政面子,便轉過一付臉來:“咱家今日有皇命在身,就不便與政老多說,宣讀完旨意就走。”
宅子裡面的眾人哪裡還敢多說什麽,隻得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專等旨意。
戴權慢慢的說道:“寧國府眾人接旨意。”
賈赦等人聽見這話,全部都俯伏在地,不敢抬頭。
戴權便站在上頭:“有旨意:‘賈珍貪贓枉法,依勢凌弱,辜負朕恩,有忝祖德,著革去世職。賈蓉無君無父,目無王法,罔顧人倫,唆使犯婦鄔氏弑殺親父賈珍,罪不容誅,著京兆府衙門即刻捉拿歸案,處以極刑,明正典刑。欽此。’”
跪在下方的賈蓉滿臉不可思議:“壞了,我成真凶了!”
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在原本應該好好享受青春的歲月,馬上就要被砍頭。
賈蓉頓時就站起身來,看向戴權:“內相,冤枉,我冤枉啊!還請內相向陛下陳明實情,莫要錯殺好人啊!”
戴權的臉色明顯變得憤怒起來,直接瞪了賈蓉一眼,目露凶光,似乎想吃人。
緊接著,戴權說著:“冤枉,你找我作甚?你應該向京兆府衙門說去。”
對待此事戴權已然有了定論,那就是無論這賈蓉是否是被人冤枉都難逃一個死字。
身為粱瑞帝近前紅人,戴權在揣摩聖心方面別具一番能耐,賈蓉覺得自己很無辜,可在戴權眼中看來,粱瑞帝早就有針對四王八公,除去舊臣,逐漸收攏權勢的念頭。
這賈蓉時運不濟,碰巧就撞在槍口上來,不管真假與否,賈蓉都難逃一死。
戴權才宣讀完聖旨,京兆府衙門的番役就將賈蓉給抓走,直接帶離此地。
賈政見此一幕,臉色微變,匆忙上前,看向戴權,拱手作揖,詢問他:“內相,此事可有真憑實據?現今寧國府賈珍血脈只剩下來賈蓉一人,還望內相陳情,在陛下跟前說說好話,輕饒了他這一回罷。”
戴權則是冷哼一聲:“哼,你可當真是糊塗,這賈蓉殺父,證據確鑿,你可莫要糊塗。此乃聖上旨意,莫非你還打算抗旨不尊,忤逆聖意不成?”
皇帝是不可能錯的,就算是有錯,天子一言九鼎,只怕也不能夠收回成命。
今日這件事情即便是冤假錯案,也絕對不允許賈蓉翻案,打皇帝的臉。
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冤假錯案之所以難以撥亂反正,就是因為這一旦翻臉,牽扯諸多大臣的聲譽。
與一條草芥人命比起來,無論是皇帝也好,大臣也罷,都比不得自己的臉蛋子重要。
戴權敲打了一番賈政之後,冷哼一聲,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也不等眾人挽留。
賈薔緩緩站起身來,望著離去的戴權等人,卻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他借助於鄔氏的手除掉賈珍,也是知道那鄔氏不乾淨,卻不曾想讓賈蓉死。
一個心狠手辣的毒婦,寧國府內的潘金蓮,曾經毒殺自己的親夫,後來與賈蓉也有私情,放蕩成性,死不足惜。
至於賈蓉之死,倒是頗為意外,京兆府衙門是如何斷案的?
怎麽突然之間就說賈蓉是真凶了,著實古怪。
不過,賈蓉死了,對賈薔而言卻是天大的好消息。
寧國府正派玄孫的身份,可以繼承寧國府的祖宗宅子。
世襲罔替的爵位沒有了,賈薔卻不怎麽在乎。
未來他必定要坐那金鑾殿,何須在乎現在這三等將軍爵位。
馮紫英等人則是覺得賈薔的運氣頗好。
賈珍與賈蓉這麽一去,只怕整個寧國府便是賈薔的天下。
一步登天,一步登天啊!
此等潑天富貴,就如同當初的王子騰過繼給昔日的王家主母,從旁門庶子,成為嫡母長子,一步登天,從而攫取來潑天富貴。
而今賈薔似也有這樣的運道,眾人這時才回神過來,看向賈薔,眼神複雜。
賈政見到賈珍的葬禮還未結束,賈蓉現在又被官府衙門的人帶走,一時間,亦是蒼老了幾分,心力交瘁。
賈敬此刻也歸來了, 望著屋子裡面安靜的眾人,頓時就感覺到氣氛的古怪。
賈赦連忙上去迎接賈敬,問:“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出大事情了,家都要沒了。”
賈敬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珍兒怎麽死的?還有那蓉孫去什麽地方了?此處怎麽不見他的身影?”
賈政走過去,微微搖頭歎息:“哎,此事一言難盡啊!”
接下來,寧國府就鬧翻天,所有都在嘀咕這件事情。
賈蓉殺父,這可是大新聞啊!
只怕從今往後,整個寧國府都要門楣汙垢,難以洗清。
坐在裡面看戲的冷子興,心中嘀咕:“我就知道這寧國府內藏汙納垢,現在一看,果真如此。還有那榮國府的賈寶玉也是一個色中惡鬼,絕非什麽好人,遲早也得落魄衰敗,不得好死。”
這些年,榮寧二府的親眷們可都知道這家裡面的內情,紛紛搖頭看笑話。
唯有賈政等人笑不出來。
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寧國府倒霉,榮國府作為兄弟府,又怎麽可能有好日子可過?
賈政心中擔憂:“此番陛下震怒,只怕賈蓉是保不住了,你們什麽想法?”
賈赦撫摸自己的胡須,眼神微冷,看向賈敬:“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現在寧國府正值風雨飄搖的危難之際,時刻有倒懸之急,累卵之危,必須要擇一虎賁梟雄上位,重振門楣家風。”
賈敬亦是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連忙看向賈政、賈赦二兄弟,問:“那你們可有什麽適合的人選?能夠擔當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