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主座上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苦笑道:“五堂弟,你歇息一二吧,不然我這頭疼,看著就更暈了。”
趙德澤到底年紀小,忍不住說:“大兄何必這樣說,那是我嫡親的妹子,她才七歲。如今進宮福禍難料,你卻不讓我去求情......”忽然看到青年臉上笑容遲滯,原本健碩的臉龐也有些虛弱之色,頓時又是驚醒又是難受,趕緊道:“我只是心疼她,卻恨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青年也歎了口氣,道:“永國妹妹這事確實有些衝動,打狗還要看主人面。王繼恩這狗奴婢我看著也討厭,但是畢竟是父皇的人。但話說回來,邦媛畢竟是大伯父的公主,一個奴才而已,總不過罰點俸祿禁足一番,總不至於說要金枝玉葉給一個閹豎償命。爹爹不會如此糊塗,相公們也不會同意的。”
原來這個青年正是今上的長子楚王趙元侃,他最近和親父多有爭執,可是性格如此,聽聞堂弟求助之後本來硬著頭皮也準備進宮,沒想到他還沒出門呢,就受到隔壁三弟襄王趙元侃的傳信,讓他們安心等待,他帶著永國公主進宮請罪。
這一下大大出乎兄弟兩個的意料,尤其是趙元佐。因為他和襄王一母所生,最清楚這個弟弟雖然厚道心軟,但也是懦弱之人,讓他硬著父皇怒火而上不說難於上青天也是冬天打雷般稀奇。何況永國公主尚在繈褓,其母徐氏就被父皇當眾射殺,未幾皇伯父崩逝,這個小堂妹跟他們根本就不熟甚至見面就尷尬,怎麽趙元侃就肯為他做到這一步。
不過作為最後一批參與趙宋統一中原的皇室子弟,趙元佐雖然還帶著點天真,但到底分析問題的能力還是有的。無論如何永國公主能說動明哲保身的襄王出面,那就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這個時候不如聽她的話等等。何況趙元佐通過兩位堂兄弟的死也明白了,對於父皇來說,女眷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太祖先帝沒有活著的兒子。這樣就算那所謂的“金匱之盟”是真的,那麽皇位也能傳給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趙德澤,說:“你著急也是無用的,若是陛下連一個七歲的侄女都不放過,那他可徹底凝聚不起人心了。還談什麽北伐!”
趙德澤嚇了一跳,看著這個和叔父頗為相似的堂兄,竟是不相信他能說出這樣實在卻大逆不道的話,難道傳言是真,他真的是頭風厲害有的時候不能控制情緒了。
他還是說道:“堂兄,慎言。”
楚王搖了搖頭,反而要給他做一碗茶湯喝。
這種事情他經歷的太多了,內心深處總湧現出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有的時候,他甚至想,如果爹爹沒有當上皇帝,他們趙家是不是還能如大伯父在世那般相親相愛,彼此和睦。
趙元侃看到趙邦媛小小年紀直接撞開福寧殿大門哭訴,看著老丈人潘美震驚的目光,其實心裡也想哭。可以說楚王真是了解這個弟弟,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來,隻想著敷衍一二,最多順大流求個情。但是沒想到這小丫頭跑來後根本不給他搪塞的機會,直接一句話,道:
“三堂兄藏在張鰭家的那個女人叫劉娥吧,她好像是一個銀匠的老婆,你說這事兒要是叔父知道會怎麽樣呢?”
趙元侃當即就驚悚了,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堂兄,不必管我如何,是知道的,只需要知道您今天如果不去。明天一早,這位劉娥的生平就會被原原本本地被皇叔掌握。”
我怎麽知道?當然是章獻太后發跡之後這些事跡被人整理成了《宋史》,趙邦媛再次感謝老領導,多虧您老人家講的都是正史,不然還不能一炸一個準。
不得不說趙元侃對劉娥那是真愛,就算被一個小屁孩威脅了,為了真愛,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爹爹可是最不喜歡蜀中的女人了,要是知道他私納了一個二婚蜀女,這還不得出人命啊。
他反正想著自己也是爹爹親生的,大不了就是被罵一頓打一頓,回家禁足嘛。
但其實襄王還是有點兒想多了。 因為自從趙邦媛進殿的那一刻。趙炅也好,其余的文臣武將也好。目光就被這個七歲的小女孩牢牢吸引了,半點也沒有分給他的意思。
首先,福寧殿的大門雖然沒有上閘,但也是上好的漆木製成,要推開一個成年人也有困難,結果這丫頭就這麽推開了。
第二,這明明是個公主,但是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乾乾瘦瘦的穿著的衣服不僅顯大,而且衣襟破裂、雙丫髻亂的快成雞窩頭了。更恐怖的是身上一片血跡星星點點的,嘴角破裂流血,雙頰紅腫,一看就是挨打了,而且是狠狠打了那種。
當然,在場之人都是沙場喋血之輩,手上再不濟也有那麽幾十條人命,誰也不會覺得這場面有些受不了。只是好好一個小公主,弄成這個樣子,也怪不得一路從宮門走來,沒人敢攔了。
更怪不得襄王這個平素不敢惹事兒的,會把她帶到宮裡來。這說不定就牽扯到什麽皇家隱私。
要知道,當今皇帝雖然對太祖一脈暗地裡十分苛刻,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好擺到明面兒上說的。再說了,有本事欺負成年的侄子去。一個黃毛丫頭,被人欺負成這樣。趙炯要是看到了不管。那還不一定被人傳成什麽樣子呢。
其實大家相處久了,都發現皇帝這個人有些精神分裂。為了皇位,什麽不要臉的話都能說的出來,比如說自己的弟弟是乳母和父親私通生的。但有的時候又特別要臉,雪中送炭這種小事都要大書特書。
但明顯這次大家是冤枉了趙炅。因為他也不知道永國公主這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