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著南走了一段距離後,正要邊感慨歸來的不易邊尋路準備回到和州城,然後——
他就感慨不出來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支隊伍正朝著他這個方向走來。
那是一支龐大的隊伍,他們衣衫襤褸,面色憔悴,有的抱著孩子,有的牽著老人,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惶恐和無助。
這是一支有組織的百姓逃難隊伍。
老人拄著拐杖,蹣跚地走在泥濘的小道上,臉上掛著歲月的痕跡和驚慌,眼中充滿了哀求。
婦女懷抱著幼子,小手擺動,試圖抓住母親的衣襟,但他們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重。
孩童的啼哭聲在人群中回蕩,無人能給予他們安慰,只能任由命運的擺布。
隊伍中有幾輛拉著行李的馬車,馬蹄聲無力且沉悶,就那樣一步一步,一點一點的走著,給這場逃難之旅增添了一絲灰暗的氣氛。
百姓們拖著疲憊的身體,不停地前行,時而望望前方,仿佛那裡才有著希望的光芒。
走得近了,趙瑗看到了他們的臉。
每張臉上都寫滿了生活的艱辛,破舊的包裹,孩子們眼中的淚水,老人們眼中的無奈……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心痛。
為首的領頭者是個中年男人,見到趙瑗竟然呆立在原地,於是三兩步上前,拉了拉趙瑗,問道:“年輕人,你怎麽在這裡呆著啊?”
趙瑗回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這是一個相對壯碩的中年男人,對方身穿著一件搭配著幾十塊大小不等的破布縫補成的破舊青灰衣衫和一件破褲子,褲腿卷過膝蓋,粗糙的小腿上,布滿大小無數個筋疙瘩,被一條條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聯著。
他的上頰嚴重凹陷,臉上布滿深紋,微眯著雙眼,微微下陷的眼窩裡是一雙深褐的眼眸,正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草帽,露在帽簷外邊的頭髮已經有些見白,肩上搭著一件混著白漬的灰布,看來是被汗水反覆打濕又曬乾。
可能是經常被日曬的緣故,他的整張臉又黑又亮,閃閃發光,宛如塗上了一層油。
雙手垂著,目測其手上面的老皮怕有一指厚。
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老實農民。
“我只是……”趙瑗撓了撓頭,不知怎麽說。
總不能給對方說自己是個郡王,剛剛在金人的地盤上走了一遭,和金人的皇帝結拜了兄弟,然後殺穿了對方的皇家衛隊把皇帝給挾持了,最後還和幾個兄弟逃出生天了吧?
且不說對方會不會信,若不是趙瑗自己真真實實地經歷了這些,把這些事說出來告訴自己都不可能信。
“你也是因為戰亂流浪的人吧,”中年農民敲了敲趙瑗的胸脯,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正好,我們隊伍裡還缺個精壯漢子,你去幫那幾個老弱婦孺扛扛東西,我們隊伍把你帶上。”
這是打算邀請自己加入?
不過為啥對方會這樣說?
趙瑗意識到了什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裝扮。
好嘛!
之前把外衣蓋給夏無月了,現在身上就一件破背心,褲子更是因為之前的亂戰被劃得一道一道的,就和破布條沒啥區別……
乍一看,這穿的比面前這中年農民還淒慘。
怪不得對方能把他當成逃難的人。
而且由於原身本就是當今聖上趙構的養子,從小在宮中長大,接受的是皇家教育和訓練,這一身的肌肉雖說不似虯結的猛男壯漢,但也絕非普通人可比,這放在對方眼裡自然就成了“精壯漢子”了。
“老伯,我不是,我是……”趙瑗知曉對方應當是誤解了自己的身份,可情急之下竟然一時間說不清楚話來。
“還廢話個啥?快去,我這隊伍都是附近幾個村的,互相都認識,知曉你這漢子吃得多,”中年農民在趙瑗屁股上踹了一腳,“放心,餓不死你!”
那農民咧嘴笑著,露出一口黃到不能再黃的牙齒,可那笑容卻是溫暖而淳樸的,沒有一絲雜念。
見狀,趙瑗索性作罷,走進隊伍裡,替幾個帶孩子的婦人扛起了東西。
接受幫助的婦人們,也對趙瑗溫和一笑。
唉……
趙瑗心中歎息,走吧,走吧。
正好他也要親自看看現在底層民眾的生活是個啥樣。
“系統,把之前集滿四個名臣好感所帶來的個人實力屬性點加到力上。”趙瑗在心中道。
既然幫忙扛東西, 力氣自然是不能少的,有了系統的加持,應當能輕松一些。
伴隨著趙瑗在心中的話音落下,那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湛藍色面板出現在面前。
【收到,當年主人公個人實力數據屬性面板為——】
【力:3】
【敏:1】
【魅:1】
隨後,面板在他眼前消失,趙瑗隻覺一陣力量融入了體內,身上扛著的東西變得輕了一些。
東西是不可能變輕的,自然是趙瑗被系統加持的力量增加了。
隊伍緩緩前行著,眾人死氣沉沉的,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就像是死板機械一樣,只知道跟著領頭的人走著。
大多數人都沉浸在悲傷中,趙瑗想開口詢問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直到眾人走到一處荒村歇腳,趙瑗借著幫忙給村民發放食物的機會,接近領頭的中年男人。
“哦?你問我們從哪裡來的?”中年男人邊給村民們發放食物,邊說道,“和州城西北邊上的昭關知道吧,我們是那一帶的村民。”
趙瑗眉頭一挑,昭關?
那裡他可是相當的熟悉,一周多前,史浩也曾向他提起過這個地方,南線金軍因為沒能攻破壽州安豐軍而決定向廬州梁縣方向前進,廬州梁縣位於滁河上遊,金人乘船順流而下便可抵達和州城北的昭關。
昭關僅有不足二百的守軍,絕對不是金人的對手,雙方若是接觸,守軍必然一碰就碎。
想到這裡趙瑗心中一驚!
現在都有難民往這邊跑了,看來昭關必然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