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劉太傅?”
“正是幽州劉太傅。”
“你是何人?”
“原並州治中,現侍中、司隸校尉荀諶。”
何氏、皇甫嵩、朱儁三人聞言眼睛都是一亮,這劉虞進京對於三人來講可是大好事。
從政治利益上來講,劉虞作為宗親之首親近士族,皇甫嵩和朱儁兩位士族大將自然盼著劉虞接管洛陽。
從個人情感上來說,二位大漢忠臣自然希望宗室控制朝堂,縱使皇權換位也還是大漢江山。
“宣太傅覲見!”
何氏立刻前往北宮外的朝堂,穿著太后禮服坐在原本皇位的後面,用簾子擋起來以做垂簾聽政之態。
皇甫嵩和朱儁二人分立兩旁,等著劉虞上殿覲見。
何氏三人自然知道她還是個代言人,根本就沒實權。但當傀儡也要分給誰當,至少給劉虞這個宗親當傀儡沒性命之憂。
劉虞其實很討厭禍國殃民的何氏,但眼前的局面讓他不得不尊何氏的地位。畢竟在皇帝年幼且為權臣把持的年代,太后就是朝廷一半的合法性所在。何氏她不垂簾聽政也得垂簾聽政,要不然洛陽朝廷的合法性哪裡來?
千萬不要以為實力就是一切從而忽視了合法性,實力的來源無外乎是利益的結合,沒人能真的一家獨大。任何一個權威體都是一個具備極高威望的人團結起大多數中基層來構築,而這個極具威望的人用什麽來團結中基層,除卻利益外那就是合法性。
不說別的,董卓隻代表長安朝廷封了劉虞等高官的官位,中基層官位要劉虞自己任免。而有何氏這個太后代表洛陽朝廷給的任命書,能讓大多數追隨劉虞的人感受到自己官位是合法且穩定的,這是大家心安理得接受任命且繼續追隨劉虞的根本。
“太后千歲,臣太傅劉虞問太后安!”
“愛卿免禮,請賜座!”
“太后,司空劉和、左將軍劉備於殿外等候,可否宣召二人進殿面見?”
洛陽朝廷是劉虞劉和劉備三人聯盟控制的,劉虞自然要引薦二人入殿。劉和是劉虞之子,在劉虞眼中倒也無所謂,但劉備可是實打實的宗親之盟,怎能讓劉備在殿外等候?
“宣!”
劉和劉備二人進殿後,何氏立刻開始拉攏二人。
“劉司空、劉左軍舟車勞頓,為匡扶社稷夙興夜寐,哀家是在感動。就著劉司空領南北軍軍務,劉左軍於豫州使持節,代朝廷督河南諸州軍政。”
何氏知道董卓給劉備安排左將軍領豫州牧的位子就是製約劉虞,劉備雖實力不足但有猛將在側,而且身邊部曲精銳足以勝任一支大軍的軍官團體。只要給劉備一個合法的名號,讓他出去闖蕩自然不愁招攬文官士卒以全基業。
何氏也是被董卓弄怕了,她不敢賭劉虞是否會對她不利,借坡而爬的扶持劉備就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謝太后!”
劉和倒是沒阻止何氏的安排,眼下正是團結人心的時候,公然反駁太厚冊封宗室功臣只怕會讓洛陽人心不安。
而且劉備督河南,實際上也只能繼承黃琬手中的潁川、汝南、梁國三個郡國而已。豫州其他郡都聽袁術的號令,就算汝南郡也多有袁家勢力。
至於兗州和徐州就更別提了,劉岱、曹操、張邈、陶謙、陳登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劉虞督河北的州郡,幽州、並州是完整的在其麾下。冀州尚且不服,但韓馥袁紹內部無法統一,外加還有太行山以東盤踞黑山軍,冀州對劉虞構不成威脅。
青州公孫瓚就更別提了,他現在可以對劉虞十分親近。
“太后,臣請冊封洛陽朝廷治下官爵,這是臣擬定的名冊,還請太后過目。”
劉和直接進入正題,拿出已經安排好的人員名冊,交給何氏蓋章。
“北軍中郎將徐榮、南軍中郎將朱靈、侍中領司隸校尉荀諶、廷尉牽招、大長秋盧耽、城門校尉張繡、騎都尉祖雄、光祿勳鮮於輔、翊軍將軍趙雲、護軍將軍黃忠、中尉張遼、司隸都尉張郃、少府田疇,並州刺史曲暹、並州都尉徐晃、幽州刺史鮮於銀、幽州都尉田楷、青州刺史黃琬、青州都尉田豫。”
劉和不僅重新調整了人事任免,還做出了一些改革。劉虞劉和任兩州州牧,但劉和打算從根本上就開始進行制度重塑,把州牧製改回刺史製。長安朝廷任命的州牧名號不變,但劉和還是以洛陽朝廷的名義任命了刺史,而且在各州增設都尉,刺史理政、都尉領軍。
公孫瓚這個青州牧表面順從,劉和就特意給公孫瓚任命了刺史和都尉,二人不需要真的去上任,只要公孫瓚能在大勢之下接受且承認這任免的有效性即可。
朝廷上下從奏折管控到各軍主將都是劉虞劉和的心腹,幽州並州的各級官吏也是劉虞劉和的親信。
至於各州的屬官,則由各州自行安排。
而劉和上奏後劉備也請了奏折,給自家文武申請官位。
“豫州治中簡雍、豫州司馬關羽、豫州別駕張飛。”
豫州的三要職雖說在州牧制度下可由劉備自行安排,但以洛陽朝廷進行冊封到底還是多了一層保障。
何氏自然一一應允,沒和三人唱反調。
待何氏與劉虞三人敘舊後,便讓三人各自回去整頓軍備政務。
劉和在出殿後就直奔司空府而去,他是一刻也不敢怠慢,這就要準備收拾王匡了。
王匡盤踞河內郡年份不多,收拾他難度不大。
但劉和著急的是白波軍,這支流民兵可值得劉和重點關注。一旦白波軍失控,讓其四散逃竄劫掠河洛,那對整個河洛的經濟是重創。
而就在劉和召荀諶、賈詡過來參議之時,卻聽聞有人求見。
“何人來此?”
劉和皺了皺眉,似乎有些詫異到底誰要在此時過來找他。
“來人自稱兗州人程昱程仲德,求見司空!”
“程昱?”
劉和頗為詫異,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這只怕是要給他通風報信的。
劉和不知曹操和荀彧的謀劃,但不妨礙他知道這位東阿程氏的人來訪絕對是因為曹操。
東阿程氏作為兗州門閥,一向是和曹操不對付。曹操本人倚重諸曹夏侯的宗族和潁川門閥,對於兗州本地門閥是十分排擠的。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呂布入兗州奪曹操根基,很難說沒有陳宮、張邈等兗州門閥的協助。
在曹操平兗州後,剩下的兗州門閥又重新投靠於曹操。
東阿程氏在原本的時間上扮演了引狼入室的推手還是曹操忠臣的角色劉和不得而知,但現在程昱出現在洛陽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在這個天下局勢極其不明朗的時候,各門閥只怕都藏著巨大的秘密,不是這個和那個勾結就是今天俯首帖耳明天舉旗造反。
曹操根基不足又排斥兗州門閥,那兗州門閥另謀出路也是合理的。
不說曹操,就算劉虞劉和這天下最強的勢力,其麾下部眾也難以保證絕對的忠誠。
劉和本人只能確認,他麾下荀諶趙雲是絕對認他為主公的,至於其他人是認他作為團體利益的代言人還是真正的主公就不能多想了。
“請!”
程昱進來後便對劉和三人拜道“劉司空、荀侍中、賈功曹,卑職東阿程昱,現任兗州東郡東阿縣倉曹援。”
“程曹援進京所謂何事?受曹東郡之托否?”
“非也,卑職乃上報曹東郡之謀,以安司空之心。”
“曹東郡有何謀?”劉和聞言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看樣子曹操和兗州門閥的矛盾已經趨於白熱化,程昱作為兗州門閥的代表上洛告狀了。
“河洛秋收這兩個月就要結束,想必司空會趁著冬月前收復河內郡,以護司隸河洛之完整。
而河內郡盤踞著白波軍,其部眾兩萬余人算是一支生力軍。曹東郡對白波軍似乎有覬覦之心,要趁著司空伐王匡之時謀吞白波軍之舉。
我等得到消息,不忍朝廷為曹東郡所欺,特此上洛來稟明此事。”
劉和聞言卻是頭疼,他知道原本的時間線上曹操吞青州黃巾軍後實力大漲,甚至冠絕中原群雄。而此時青州有公孫瓚坐鎮,曹操不敢輕易入青州觸其虎須。
那為人口而戰,曹操的眼睛自然就盯上河內郡的白波軍。
劉和不願讓曹操吞下白波軍以壯大實力,但現在他剛佔據河洛,根本沒有多余的糧食去安撫白波軍。跟著劉虞劉和的人很多,但大多數都是賈詡這樣的投資派,帶著家鄉之地門閥的托付前來投奔,能奔個前程就好好乾、奔不來就立刻走的選手。洛陽之地的官爵一個蘿卜一個坑,這些人尚且不能全都安排到滿意的官位,那還有位子留給楊奉?
楊奉想把自己賣給劉和,劉和不想買。
其實曹操對白波軍有意,劉和是十分高興。若吞並白波軍的人不是曹操,是劉岱是袁術等人,那劉和還會給他行方便讓他趕緊過來辦事。
思來想去,劉和忽然想到了一條妙計。
“回去告訴曹東郡,本司空準許他統白波軍。但這可是有前提的,讓他把你程仲德送進京為官!”
劉和此言一出,賈詡便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看來司空是越來越陰險了,不錯嘛,很符合我的口味。”
賈詡太知道劉和讓曹操親自把程昱送入洛陽為官的目的是什麽了,那純純就是挑撥離間。
第一,讓所有兗州門閥都知道,給我劉和告曹操的密沒有任何風險,他曹孟德要忍著要親自陪著笑送告密者入京為官。
第二,也讓兗州門閥看清形勢,跟著劉千敘混有前途,跟著曹孟德混沒前途。
只要曹操為白波軍妥協,那日後兗州門閥會瘋狂將曹操所有的機密匯報給洛陽,洛陽方面只要遣一偏師入兗州,兗州就會立刻如沸水般翻湧,各地門閥必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七日後,曹操回信。
他答應了。
“看吧,曹孟德被董仲穎架在火上烤,他不得不冒著讓兗州門閥離心離德的風險答應這要求。”
劉和看著曹操的回信,心中不由得感歎董卓當真是給他挖了個大坑。
賈詡也看了看曹操的回信,看完後笑道“董仲穎讓曹操以東郡郡守之職統兗州軍政,又保留劉公山的兗州牧虛職。曹孟德一向和兗州門閥不對付,這些兗州門閥早就暗地裡和劉公山勾結,準備伺機推翻曹孟德了。
董仲穎就像是在兗州點了把火,燒的曹孟德屁股都熱了。
估計也是被劉公山帶著兗州門閥逼急了,他才迫切需要一支生力軍來壯大自身心腹部曲以震懾兗州各地的門閥。
算來算去,也就離兗州最近的白波軍是最合適的。
他不答應司空的要求,就要隨時被兗州門閥背刺,為劉公山驅逐。”
“是啊,至於兗州門閥在曹孟德妥協後會怎麽看他已經不重要了。
君子處事,遇治則仕,遇亂則隱。所謂遇治則仕,無非就是求一個穩定之地為官以求發展,遇亂則隱則是避開危難之地以存自身。
對於程昱這些兗州門閥來說,兗州現在就是個亂局,而洛陽才是他們心中的治世。
由此而生,兗州門閥之心將再度往洛陽靠攏。”
“司空說的是,詡知司空此計為離間兗州而生。不過今後兗州勢必會愈發混亂,若想保全兗州百姓,還需司空緊盯兗州之動向,若有變局要立刻揮師入兗州!”
“哦?
自然。”
劉和聽著賈詡的話笑的怪異,他似乎察覺到了賈詡的不一樣。要說賈詡能替百姓考慮還真是稀奇,他這麽說無外乎是知道劉和對百姓很重視。而能以劉和的態度作為說話辦事的標準,只能說賈詡要真正的投靠劉和了。
在冊封官爵的時候,劉和給賈詡的是太傅府功曹屬官,並沒給朝廷正式的官位。這還是怕賈詡有異心,想著放在劉虞身邊看管才是。
如今賈詡要心向劉和,那是真的認同了劉和有資格作為他和涼州門閥利益代言人和保護者的角色。
“文和呀,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漁父之言,告誡世人順應時勢、保本心而應變化,方可遊刃有余。
世事如何,你隻願做你自己。”
在劉和心中,賈詡和漁父是一種人。順著名為世事的水流飄蕩,水濁便濯足,水清便濯纓。此言無外乎是在敲打賈詡,若真有心投靠以於他便不可再效漁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