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看著賈詡離開的背影,心中知道此人不會真正的為任何人所用。不過劉和敲打賈詡也不為讓賈詡歸心,只要他安安穩穩的辦自己交給他的事情就可以。
當時間進入中平六年的臘月時,河洛之地的經濟重建已經步入了正軌。
劉和召並州都督徐晃入京,商議伐王匡之事。
趙雲、荀諶、徐晃、朱靈四人與劉和在司空府內開小會,這四人是劉和認的真正的心腹。
其余人大多是看在劉虞父子強盛且佔據了中央合法性的前提下來投奔謀口飯吃的,只有這四人是劉和絕對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王匡手裡有多少人?”
“郡兵一千多。”
“公明你帶著五百並州兵馬,再由張文遠領一千河洛兵馬兩面夾擊河內郡。提前與河內門閥打好招呼,莫要讓他們協助王匡抵禦朝廷王師。
王匡若降最好,朝廷這邊從少府屬官那給他安排一個少府功曹,若不降便以謀逆之罪論處。”
“司空,王匡倒是手到擒來。只不過您真打算把白波軍讓給曹孟德?”荀諶倒是不擔心打王匡的問題,只不過對於將白波軍讓給曹操的事兒有些猶疑。
在他眼中曹操可是猛虎,用白波軍喂曹操那無異於是養虎為患。
“不送也得送,朝廷現在可安頓不起白波軍的部眾。
再者說曹孟德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把兗州東阿程氏的程仲德都送來當司空府屬官了,現如今兗州門閥對他可是極度不滿又極度謀叛,得了白波軍卻失了門閥。這筆買賣不好說賺不賺,但朝廷一定是不會虧的。”
荀諶聽劉和這麽說便不再多言,劉和見狀於是開始講起今天的主要議題。
“明年就是光熹元年,但本司空覺那董仲穎行廢立之事不會超過明年二月。屆時陳留王登基,只怕長安朝廷的法令將再也無法出函谷關了。”
“司空說的是,廢立之後關東諸侯必不再尊長安朝廷,只怕各地諸侯將迅速完成割據開始互相征伐。”
不得不說趙雲的判斷很敏銳,董卓因敗逃出洛陽而威望大傷,長安內的京兆門閥和關中門閥已經做好了聯系劉辯的準備,時刻可以起兵試圖推翻董卓。
董卓要借著廢立行誅戮之事,而廢立後長安朝廷的合法性可就一落千丈了。
洛陽將重新成為天下諸侯公認的朝廷,以太后垂簾聽政、太傅、左將軍聯合輔政作為大漢唯一朝廷的合法性代表。
“子龍說的對,屆時天下諸侯將觀望洛陽之態。
所以本司空打算調河洛、並州之地精兵一萬,輔以後勤兵馬兩萬余屯兵汜水關,一來威懾南陽郡袁術,在景升、君朗二位叔父按照計劃起疑兵詐他袁公路出逃揚州時接管南陽郡。二來觀望豫州局勢,若豫州有變立刻馳援玄德叔父佔據豫州之地。”
“還是錢糧嗎?”
荀諶不由得無奈的笑了笑,趙雲三人是來參議如何遴選精兵還有參謀屯兵之地的。只有他是來聽劉和的要求,想辦法把夠數的錢糧準備出來的。
亂世啊,提什麽都要提錢提糧。
同樣的,提什麽也別提錢別提糧。
誰都缺,誰也都想要。
“按照之前的規劃,除卻練兵、修繕潼關、維持朝廷正常開銷的投入,明年的稅收大概只夠支持五千多戰兵和一萬輔兵的開銷。如若司空要維持原數,就要讓這支兵馬在汜水關外屯田了。
之前重整河洛田地,這糧產至少要等後年才能見效。”
“或者維持各地駐軍最低糧食開銷,把剩下來的糧食用在這支精銳上。”
省當然可以省,就算是亂世也不是任何一個地方的兵馬都在持續備戰。很多大勢力的內部區域之郡縣,其駐防州郡兵和屯兵只要不訓練、不集結用不上多少糧食。
但問題是從哪裡省,幽州南北都有邊防任務,任何一地方的國防投入都省不得。並州只有中部一帶可以節約糧食,南北也是各面強敵不能懈怠。
司隸就更別提了,東西南都是強敵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敢問司空,從何處省糧食?”
荀諶態度堅決,除非劉和自己拍板省誰的糧食要不然他絕不主動去說。
“各州郡兵的糧食都省出來,未來兩年內各州郡兵除非有戰事否則不集結不訓練,將所有糧食集中在屯兵和戰兵上。”
這決定不難做,但得罪人。
得罪誰?
當然是管理地方州郡兵的州都尉和郡丞了。
徐晃這個並州都尉可就在身邊坐著呢,荀諶怎可能直接張口就來?
這命令一下,各都尉和郡丞兩年內手裡沒兵,遇到戰事戰功都是別人的。除了劉和以外,誰敢提這個建議都要被河北集團打在恥辱柱上的。
就在徐晃無奈答應,荀諶暗自松口氣時,門外傳來了喊聲。
“司空,太傅請您入府一敘。”
“父親所謂何事?”
“議親。”
劉和等人聞言都是一愣,而荀諶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問道“司空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是。”
“尚未婚配?”
“按道理說十之有八之時就該婚配,不過那兩年父親剛剛前往幽州,事務繁忙沒工夫管本司空的婚事。再後來本司空一直都在前線作戰,又單獨出去領一州之州牧職位,哪有時間去議親呢?”
“看來太傅是要等不及了,司空還是趕緊過去吧。”
荀諶等人對視一眼,一齊拜了拜就要離開。
“諸位莫急,太傅也請諸位一同前去。”
荀諶等人聞言一愣,但還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劉和的婚事現在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是整個河北集團的事情。荀諶四人作為劉和心腹、河北集團的核心之人,那就是有對劉和婚事發表意見的權力。
等劉和等人到達太傅府時,劉虞正拿著兩份畫像在觀看。
“和兒你來,這兩張畫像是今兒個宗正府送來的,都是良家姑娘你看看哪個更合適一點?”
“諾。”
劉和恭敬的接過畫像,這一看卻微微瞪大了眼睛。
蔡琰、甄宓,洛陽蔡昭姬、河北甄宓俏。
劉和到沒心思慨歎這兩位三國有名的女子要和他說親,而是沉思片刻後驀然明白了劉虞的意思。
蔡琰,其父蔡邕字伯喈,兗州陳留郡圉縣人。歷任侍禦史、尚書,在兗州和京兆門閥內極具威望。
甄宓,其父甄逸甄伯遠,冀州中山國無極縣人。任汝南郡上蔡縣令,交好冀州門閥同時與汝南門閥私交甚密。
這不是選蔡琰還是甄宓,是選圉縣蔡氏還是無極甄氏。換句話說是選京兆門閥作為外援,還是穩河北門閥的心。
“不如對無極甄氏下聘禮吧。”
劉和沒有猶豫,直接對劉虞提了自己的意見。
劉虞聞言也沒多說,隻吩咐家臣去準備聘禮。
此時劉虞還撇了朱靈一眼,只見朱靈那興奮的神色就知道劉和的決定是多麽正確。
亂世之中必須穩固根本,與河北門閥聯姻是劉和必然的選擇。京兆門閥可是等著擇其女兒納妾,但正妻必須出身河北門閥。
娶了甄宓這位無極甄氏的五娘子,趙雲、朱靈絕對是極力讚同的。荀諶和徐晃倒是有些希望劉和能選擇蔡琰,但劉和的基本盤在河北,怎能不選擇甄宓呢?
“為父以洛陽朝廷的名義任甄逸涿郡郡守,再遣家臣下聘禮請甄逸領自家五娘子入洛相看。若各方面都合適,你們在明年之前就把婚期定下來。”
“但憑父親做主!”
中平六年冬月十三。
就在甄逸和甄宓入洛陽時,劉和卻不在洛陽。
劉和領張遼徐晃二人帶著一千五百精銳趕往了河內郡,當他到了河內郡時才發現事情有所不對。
河內門閥如司馬氏等雖然沒支持王匡抵抗,但家族子弟似乎大多都投奔了中原各諸侯。
劉和在安排朝廷官爵之時,河洛人隻提拔了如徐晃等河洛豪強子弟,對於河洛門閥則根本沒安排什麽位置。河洛門閥一半跟著董卓西遷長安,在長安朝廷謀個一官半爵。剩下的河洛門閥原本想繼續在洛陽朝廷入仕,但劉和極力扶持河北門閥的行為讓河洛門閥十分不滿。
洛陽朝廷內的司隸河洛人基本上都是豪強,這門閥還沒真看過幾個。
也不怪人家河洛門閥另謀出路,總不能頂著河北門閥的壓力在洛陽爭權奪勢吧?
對於劉和來說河洛門閥走了更好,從此洛陽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沒了這些老牌門閥的掣肘,劉和命令就可以延伸到河洛的每個地方。
就是有一點讓劉和不爽,那河洛門閥就是個巨大的人才儲備庫,這些人才流入中原各地諸侯囊中,總歸是養虎為患的。
而河洛門閥跑就算了,居然還敢給曹操帶路。
司馬懿投了曹操,而後聯系河內幾家門閥出錢出力給曹操武裝了一支有五千人的兵馬,還貼心的送了白波軍屯兵之地的地圖,引曹操率軍突襲楊奉斬殺其核心層後吞並其部眾。
王匡投的很快,劉和兵不血刃的就進了河內郡。但在劉和封存河內府庫時卻發現河內門閥把府庫一掃而空,全都打包送給曹孟德了。
“我說王河內你怎麽不負隅頑抗一下呢?
敢講話糧食讓人偷了,武庫讓人搬空了是不是?
你一個堂堂河內郡郡守,連屬地內的府庫都管不住!
還好意思參加諸侯聯軍內?還好意思割據一方呢?
本司空早給你發了多少命令要你入洛陽為官,看你是個蠢笨之人想給你個保命的機會。
你珍惜嗎?
就你這點本事還不讓河內司馬氏給玩死?”
劉和看王匡那無奈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是因為他討伐王匡才致使河內門閥叛變一樣。就以他王匡這點本事,劉和不來河內門閥一樣把他給賣了。
王匡不敢說話,只是低眉看著腳下的石磚。
劉和見狀也不說他的事兒,轉而問起了曹操的情況。
“曹孟德襲殺楊奉後把其部眾帶回兗州了?”
“是,曹府君最近在兗州各地安插人手,似乎有接管整個兗州的意圖。白波軍能提供至少兩千戰兵和三千輔兵,加以訓練足夠控制兗州的全部要塞。”
“那他缺人吧?本司空說的是各地縣令和吏員。”
“原本是有很多空缺的,潁川荀文若先前推薦了幾個潁川門閥子弟前往兗州,但也只是堪堪夠東郡、陳留郡兩地的空缺。此番河內六個門閥投奔曹府君,這空缺大概是能補上了。”
“俗話說門閥不離故土方為郡望,怎地這河洛門閥要拖家帶口的奔中原諸侯?”
“司空您不懂,那董仲穎過於殘暴,強製遷離了將近一半的河洛門閥。剩下的那些人原本是留守各地,等著河洛安穩後再謀發展的。
原本司空您入洛陽後河洛門閥是想著投靠司空的,但眼見朝廷上下都安插了河北門閥的人,司空您為屯兵和安撫河北門閥還把河洛門閥的土地收繳朝廷還分了一部分。
土地是門閥的根本,被您拿了土地就算繼續留在河洛也難堪大用,倒不如奔各地諸侯尋個出路呢。 ”
劉和這才想起來之前為充實朝廷屯田他下令將跟著董卓走的河洛門閥治下土地收繳了上來,而元氣大傷的河洛門閥也沒反抗的余地,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出逃。
“河洛門閥百年積累,說是各地郡望實力不俗,但被董仲穎為禍一方後其實和寒門豪強差不多了。”
這個時代門閥不倒,說的是門閥政治不倒而不是那個具體的門閥家族不倒。
受交通水平和教學用具生產水平的限制,只有朝廷培養起來的門閥能讀的起書,也只有這些門閥能提供朝廷需要的官員。所以不管城頭如何變換大王旗,門閥政治在這個時代是不會變的。
但各地門閥會進行換血,原本的高門望族為戰火摧折後其控制的土地、教育、人脈資源會下沉到本地原本的寒門、豪強手中,這些人只要在政治戰隊當中敏銳些,投靠贏家就能憑借功勞和賞賜擠佔原本高門望族的位置成為新的門閥。
老門閥若想複興,繼續留在本地是絕不現實的,必須出走去進行賭博式的政治投機,以求一招翻盤重新回歸家鄉當郡望。
“曹孟德現在到哪裡了?”
“前日突襲了白波軍後在兗州邊界屯兵準備安置這支兵馬,跟著他走的河內門閥也在曹孟德大營。”
“哦?”劉和聞言笑了笑,他不是能容忍曹操與河內門閥對他搞小動作還忍氣吞聲的性格。
白波軍可以送給他,河內門閥他也可以不追究。但曹操啊,他總該付出些代價。
“點齊兵馬,隨本司空會一會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