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銀一聽這話,腦子便不由得生疼。
前兩年招募移民往遼東而去,幽州上下為保這些移民的安全可謂是耗盡了心血。他鮮於仲深差一點就要吐血而亡,好在是被發現的早才堪堪沒事。
其實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是把移民安置在幽州河北,然後將此地的百姓遷往幽州遼東。如此一來既節約成本,百姓遷移的風險還不大。
玩策略遊戲可以如此,但現實不可以。
這辦法放在現實那就是純屬有病,敢這樣做就洗乾淨脖子等著幽州各地郡望帶著百姓來砍你吧。
這樣做,你和袁公路有何區別?
不都是精神病?
“回司空的話,這幾年河北之地安置流民百姓的事務基本上完成,幽州內地實在沒荒地安置新的流民了。
若想吞並這支黑山軍,只能在遼東安置。
遼河兩岸荒地很多,之前的移民也只是和原先的百姓一起佔住了幾個關鍵縣城而已,大量的田地還在荒廢甚至為鮮卑人遊牧。”
“除卻遼河兩岸,再靠近內地一點的地方還有嗎?”
“沒了。”
劉和也不禁皺眉,他實在不願意現在就碰遼東移民這個事情。
“不行走海運吧。”
田楷思索片刻,這才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之前攻打丘力居之時修建的船隻還在港口停著,太傅這兩年就用這些船出海打魚買往內地來補充稅收了。可以說這些船還是九成新,運送人員前往遼東依舊問題不大。
不知司空有多大把握招降黑山軍?是全部招降還是俘虜部分?
這決定需要移民的人口大概是多少,我這邊好提前查缺補漏再準備些船隻。”
“黑山軍家小老幼有十萬人口,河北可以容納兩三萬人,剩下七八萬人都要移民於遼東。
好好辦這件事,只要安全保障移民之事本司空絕對賞你此功。而且張燕部的大將都要進京受賞,來幽州安置的都是中下級屯官,不會影響幽州現在的人員安排的。”
劉和的條件田楷自然願意,於是乎便立刻起身準備督辦船務。
田楷怕什麽?
無外乎是黑山軍的人擋了現如今幽州的將領升遷之路,既然不衝擊幽州門閥和豪族在軍中的勢力,田楷那還能有怨言?
田楷本人就是幽州豪強,從豪強到門閥只差底蘊。他必須保證自家的舊部能夠在幽州開枝散葉,那日後才能有漁陽田氏這個郡望出現。
漁陽門閥先前在張舉之亂當中幾乎被一掃而空,如田楷等跟著劉虞混的漁陽豪強可早就心癢癢了。這上層生態位有空缺,那必須要即刻進化補充生態位。
“對了,章文啊,漁陽郡清點出來的土地除了給衙門留好用以安置流民的部分外,剩下的可以賞賜給你田氏。
剛才本司空翻了翻帳目,剩余可分給你的土地不多,大概五百畝左右,只要你把此事辦好了這些土地額外賞給你。”
劉和還是不放心,要讓人全心全意的乾活就要給好處,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道理。他田章文不是要當漁陽郡望嗎?漁陽田氏不是要完成從豪強到門閥的進化嗎?那就用進化之路上最根本的土地來激勵他。
“多謝司空!司空大恩,楷感激不盡!”
“行了,無需多言,盡管去辦吧!”
“諾!”
劉和這才心滿意足的去巡視了一圈幽州府庫,提了一千貫銅板子後便即刻啟程趕回了中丘縣。
此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漢軍的糧食快見了底,荀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運來堪堪兩個月不到的糧食。在運糧官到來後,還特意跟劉和交代了荀諶的話。
“這批糧食吃完,如果再打一個月,那就回來給臣收屍吧。”
啥意思?
荀諶真湊不齊糧食了。
這批糧食是荀諶想辦法從牙縫裡省出來的,沿途征調民夫修繕道路的這些配套工作也讓這位侍中愁的頭髮都要白了。
為安撫被征徭役的郡縣,荀諶甚至學劉和帶著賈詡去撫慰地方,親自走了十幾個村子和縣城後這才堪堪穩住了民心。
“劉千敘!你再敢打,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這是荀諶原話。
運糧官害怕劉和與荀諶生了嫌隙,到時候劉和為泄憤再對他動手,於是乎便潤色了下荀諶的話。
其實倒不是糧食數量不夠,是太行山真沒法運糧食。
荀諶為運這兩個月的軍糧,消耗了足足八倍的糧食才讓這批糧食到達前線軍營。
劉和不管荀諶怎麽想,當即便下令分發了一個月的糧食給各營自行安排。剩下一個月的糧食都屯在了中軍大營,專門給想要投降的黑山軍吃。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劉和可不會因心疼糧食就苛待了投誠者。
劉和又找了幾個被俘虜後願意投誠的人做典型,賜給幾人銅錢糧食,又加封了幽州的縣吏之職,並將此事大范圍的進行宣傳以期其他黑山軍能經不住誘惑前來投誠。
果然,就在劉和的一套組合拳打出去後,除了太行山本寨的黑山軍以外,其余在各山口要塞的黑山軍紛紛拖家帶口的選擇投誠。
剩下不投降的要麽是張燕心腹,要麽就是家人還在太行山本寨沒法拋家舍業投誠的。
但這批人裡可是有人經不住誘惑了。
劉和的本意是要這些人作為宣傳去勸降,結果用力過猛給的賞賜太多導致這些黑山軍直接倒戈要帶路領劉和偷襲太行山營地。
“你們可以聯系駐守山寨的守軍?”
劉和面見了其中幾個校尉級別的軍官,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自然!
司空請放心,這駐守山寨只有一千多人而已,那作為主將的校尉我們拿不下,但他麾下的幾個屯長和曲軍候我們聯系起來不在話下!”
“辦好這件事,本司空不吝惜給你一個校尉!”
“多謝司空!”
這人雖然在張燕麾下也是校尉,但黑山軍的校尉和漢軍的校尉在含金量上可是區別極大的。劉和給這幾個黑山軍投誠的校尉以屯長和曲軍候的待遇,安置在屯軍曲或郡兵當中。這已經是極高的待遇了,這幾人本就十分滿意,再聽說可以安排漢軍正式的校尉時更是喜上眉梢。
洛陽南北軍當中還有一個校尉空缺,這幾人誰辦的好劉和就準備賞賜於誰。
“記住啊,你們幾人分別去聯系人手,這洛陽北軍之中只有一個校尉的位子空缺了,此番誰出力最大、功勞最高本司空就安排給誰!”
“謹記司空之令!”
這幾人聞言立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立刻回去開始找文書寫信給山寨裡的人,都想著要爭一爭那北軍校尉的官職。
北軍一共十個校尉,劉和的並州心腹佔了三個、劉虞的幽州心腹佔了四個、皇甫嵩的洛陽原北軍舊部佔了一個、程昱推薦的兗州門閥子弟佔了一個,剩下一個劉和原本打算安排冀州門閥子弟擔任,但眼下黑山軍投降他必須拿出誠意來,這就只能把剩下這個校尉的位子許出去了。
劉和十分清楚,這封官許願必須說話算數,人家辦好了真的要給人家許諾的賞賜。
至於冀州門閥來投奔的子弟,劉和打算先從少府、衛尉府找些文官職位安置了。
名聲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重要了,劉和在穿越過來之後就有著深切的體會。須知上位者權力穩固不是靠個別幾個人才和將相,而是靠大多數中基層官吏將領的忠心和基層百姓的信心。
官吏將領的忠心來自於封官許願的真實性,百姓的信心來自於對生產力和民眾性命的重視與保護。
劉和在黑山軍當中的名聲相當不錯,畢竟黑山軍緊鄰並州地界,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劉和的事跡。該封賞之時絕不吝惜官爵,該讓老百姓種地求活的時候絕不禍害老百姓。
黑山軍裡面本身就有不少並州的流民,在聽聞劉和的政策後許多人都有歸順之意。
眼下劉和主動要求招降,駐守山寨的幾個並州籍貫的屯長就動了心。
而那幾個投降的黑山軍校尉裡就有一個太原郡籍貫的,他回去之後立刻寫信給其中一個識字的屯長要他帶人打開山寨的小門,放漢軍進入山寨。
太行山山寨。
“這是壺兄的來信,你們都看看。”
“是在小山山寨駐扎的壺緹校尉嗎?”
“對,這是昨日壺兄差人走小路給俺送來的書信。”
“你給俺們念念,俺們可不識字呢。”
那屯長聞言無奈,隻好壓低了聲音對幾人念道“弟近來安好?
兄前日已投洛陽劉司空麾下,願與弟共謀功業以全同鄉之情。司空雲若能引王師入山寨者,則重重封賞之,薛安吾弟,汝本河東薛氏之偏房,前河北亂時為亂軍所擄,不得已流落張帥麾下為一屯長。
今若能立尺寸之功,必有重賞,屆時弟或可歸河東之本家,彰郡望之德。而與弟連結之部屬,亦有田地、銅錢之賞賜。勇武者,考校後可擢拔入王師麾下為一什長爾。”
那屯長念到這裡,便收起信件說道“後面就是些封賞的細則,不一一和你們說了。總之投了劉司空,屆時有本事的在並州、幽州河北之地賜田地、官位。沒本事的就分去遼東屯田,但壺兄保證遼東之地有足夠的土地分配,朝廷還管路上的部分口糧和趕路之器具。”
“去遼東也無所謂,劉司空這人向來不空口說白話,他能說遼東有地俺便信他。不管去哪裡,只要給俺地種俺就跟著他!”
“是啊,要是別人說這話當真要考慮考慮。可劉司空許諾必賞的名聲這山寨上下誰人不知?他給俺地俺就跟著他混,管是在遼東還是別的地方呢?”
薛安聞言便沉下心來,鄭重的對幾人說道“那便如此,諸位一起於後日晚打開小寨門,呼應王師攻下山寨!”
兩日後。
夜間的冷風頗為蕭瑟,就算是要入夏的季節也讓劉和感覺身體泛起寒意。
望著天邊的孤月輪,劉和暗自想著該怎麽勸降張燕。
“這山寨拿下來就不勞煩袁本初配合咱們演戲了,張燕若得知山寨有失只怕恨不得第一個過來投降。”
劉和身邊的張郃看出了他的焦躁,便溫聲出言勸說了一句。
“雋義不可小覷張燕,他張燕縱橫河北十幾年,總歸是有些血性和本事的。再加上曹孟德派遣的那位軍師輔助,只怕勸降張燕之事不會那麽容易。”
劉和歎息一聲, 便不再多言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的太行山營寨。
半刻後。
太行山營寨的小門處閃爍起幾點微弱的火光,劉和見狀便趕忙叫壺緹過來問道“壺校尉可知這是否是你的人在呼應朝廷兵馬?”
“回司空的話,正是河東人薛安薛晏平在呼喚王師行動。”
“河東人?名曰薛安字晏平?
他是河東薛氏的人?”
“正是!
薛兄是河東薛氏在上黨郡的偏房子弟,前些年為亂軍裹挾投了張帥,這幾年一直想著報效朝廷而回歸本家。此番司空給他機會,他必然會把握住的。”
“不錯,那戰後便留他在並州許曲軍候之職!”
原本屯軍曲每個曲兩千人,這其實十分不合理。因為曲軍候之下就是屯長,一個曲軍候管十幾個屯長那完全就是降低了效率。但先前手中人才不多,又為表對來投靠之人才的重視才一直沒改軍製。
劉和準備將屯軍曲改為屯軍部,設校尉管轄,而後拆分屯軍部為兩個曲,以便於管理。
這樣一來還可以讓劉和能封的官職變多,更能吸引敵軍的中基層軍官來投。
“末將多謝司空!”
“好了,壺校尉也別替他謝本司空了。只要這次能打下太行山營寨,你北軍校尉的位子是跑不了了!”
“謝司空恩!”
劉和在戰前給壺緹打了雞血,壺緹自然主動請纓率先鋒與薛安匯合拿下營寨。
劉和也怕壺緹詐降,讓他打先鋒也是為保險而已。
“準備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