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在樂安縣城頭眼見先登營即將拔下浮橋,便不顧眾人勸阻令文醜、韓猛、淳於瓊三人率兩千精兵出城爭奪浮橋。
“絕不許讓劉千敘過河,就算是拆了浮橋也莫要讓敵軍得之!”
袁本初用沙啞的聲帶嘶吼著。
袁本初用憤怒的眼神怒視著。
袁本初用焦急的面容倉皇著。
袁紹真的害怕了。
他明白一件事,現在挑釁四百年的大漢的權威太早了。
需要有個替罪羊殺了天子、劫掠國都、擅行廢立、挑釁諸侯、清理舊閥,如此天下之人方盼改朝換代。
董卓做了兩個,但剩下的都沒做呢。
他董仲穎倒是想挑釁諸侯,但被劉虞率河北軍鏖戰數月將禍患消弭於初始。
袁本初的戰略出現了嚴重的誤判,本就一盤散沙的冀州在面對洛陽朝廷的雷霆之威時更加離心離德。
袁紹在心中知道,先登營的嘩變只是個開始。
自此之後,渤海郡、巨鹿郡、河間郡將再也不會歸屬於他。
“莫要讓那袁紹軍奪回浮橋!
將士們,河間之戰畢其功於一役,取封爵之賞,正當下也!”
劉和跨馬來到陣前,呼喝左軍黃忠、右軍祖雄往浮橋靠攏,他則率中軍攻擊袁紹左翼的呂樂部。
為什麽沒管右翼呢?
右翼的辛評投降了。
公孫度和盧耽已經前往接管兵馬並安撫人心,此時袁紹的右翼早就全都嘩變了。
“君侯!右翼營寨叛變,則樂安縣無法固守,還望君侯早做打算!”
袁紹看著城下的一片混亂,咬了咬牙令文醜率軍退保渤海郡,他則是領兵馬返回了魏郡。
劉和並沒有阻攔袁紹,此戰劉和本就沒打算一戰而定冀州,放袁紹回去倒是無妨。
袁紹之所以讓文醜返回渤海郡,那是因為他還是想掙扎一下。渤海郡是他起家的地方,對於袁紹來說渤海郡有著十分特殊的政治意義。
而袁紹也知道他當年打發了韓馥去渤海郡當郡守,本意是想在渤海郡這個他的根據地控制住韓馥,若沒有意外韓馥將會被他牢牢的掌控。
但由於他的戰略失誤導致渤海郡直接被朝廷軍的兵鋒所覆蓋,那韓馥就變成了一個十分不穩定的因素。要想守住渤海郡,只有文醜這個他麾下的心腹大將可以勝任。
冀州的魏郡、中山國、清河國、信都郡、安平國、廣川郡還在他的掌控中,常山郡、趙國、河間郡、正定郡則為洛陽朝廷控制,雙方現在爭奪的就是渤海郡和巨鹿郡的控制權。
冀州十二郡國當中,正定郡是劉和平黑山軍後從常山郡分出來的郡,廣川郡是袁紹從清河國與信都郡分出來的郡。
行政區劃的調整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並不是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很多時候行政區域化的變化代表著國家政策的變化,而冀州就是這個時代天下局勢的代表。
原本的冀州的郡國規劃足夠適應管理需求,那為何要多分出兩個郡呢?
不管是洛陽朝廷還是袁紹,都在劃出土地增加郡國一級的行政區劃。那是因為亂世之中,自己麾下的將士們日夜鏖戰立功者要比平時多上不少。為行封賞,很多有功之人至少要許一個郡守或國相的位置,或者對於部分地位不低的降將來說,也要至少予以兩千石級別的高官才能安撫人心。
現有的郡國一級別的官職有限,為行封賞上就只能多劃出一些郡國了。
就像是後來南北朝的時候,為什麽一個兗州能劃出兗州、南兗州等數個州,還不是因為有功者多,刺史和州牧一級的官員需求劇增,才使得上位者不得不如此調整呢。
袁紹跑了,劉和也沒有去追。
先登營的嘩變部隊已經衝垮了麴義的軍陣,而關羽、趙雲隨後的掩殺也讓麴義徹底陷入了崩潰。
趙雲瞅準機會策馬飛身來到麴義身邊,一槍就刺死了麴義。
而就在麴義死後,袁紹軍殘存的抵抗也徹底崩潰。
呂樂直接放棄了營寨,跟隨韓猛一起撤往魏郡。文醜則率著剩下的兵馬返回渤海郡固守,劉和此時已經徹底佔據了河間郡。
而對於先登營倒戈的將士們,劉和除了立刻安排人去安撫外,甚至咬著牙撥出了一部分糧食給他們,讓他們當做回家的口糧。
是的,劉和沒有打算收編先登營。
這支兵馬常年駐扎在巨鹿郡,已經有著十分頑固的社會關系和鄉土觀念。現在收編他們無疑是在身邊放一個定時炸彈,劉和可不能這麽做。
再者說養這樣一隻精銳,那需要多少糧食和錢財才能支持?
洛陽朝廷養一隻朔騎營就已經不容易了,哪還有多余的物資來去供養先登營呢?
倒不如把這個麻煩先交回給袁紹,讓袁紹慢慢的消磨先登營的銳氣、拆解先登營的建制,等以後平定冀州時先登營才可以徹底的為朝廷所用。
就在劉和進駐河間郡後,他本來要調兵遣將再收下渤海郡。
至於巨鹿郡,劉和則暫時沒有打算。而就在劉和籌劃下一步的計劃時,公孫瓚與曹操的使節到了。
準確的來講是第一個到的,陶謙、劉表、劉焉,甚至是劉繇、孫策的使節也緊接著到來了。
塞北那邊匈奴於夫羅、鮮卑扶羅韓、軻比能、步度根,遼東那邊蹋頓、高句麗也紛紛派遣了使節來到河間郡。
劉和還納悶,這些人怎麽一時間都趕過來了呢。
在收到荀諶的消息後,劉和才弄明白,原來這些人在聽說朝廷傳檄討伐袁紹的時候就都讓人來洛陽觀望了。每天等的就是河北的戰報,在聽聞朝廷軍大勝後就立刻讓使節進宮面見太后,而後打著勞軍的名義趕來河間郡拜見劉和。
對於漢地諸侯來說,朝廷這仗打的順不順利關乎未來他們該以什麽態度來對待朝廷。對於邊塞部族來說,大漢能否平叛是大漢能否重整國力的重要參考,而這也決定了各部對於大漢是否還需繼續臣服的政策。
劉和設宴於樂安縣衙門內,宴請各地趕來的使節,展示朝廷軍此戰的戰果。
而劉和聽著台下眾人的恭維吹捧卻並沒有感覺到飄飄然,他的心中依舊想著大漢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重新統合的,任重而道遠,不該與此時沉迷於暫時的功勞當中。
想到這裡,劉和笑著起身,斟了一杯酒後對諸位使節拜道“諸位!此戰之功在於將士用命、在於百姓支持、在於各位心向朝廷的諸侯部族能鼎力相助,非本司空一人的功勞。
不說其他,劉左軍麾下大將關雲長將軍在河間之戰斬殺袁紹大將顏良,這便是頭功!
戰後本司空打算上表朝廷為劉佐君和關雲長將軍請封官爵,以表朝廷獎賞有度之念!”
劉和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假意安撫。
劉虞一早就上書太后,為劉備請了宛侯的爵位。
而關羽由豫州司馬封平東將軍、南陽郡守,豫州治中簡雍賜金百兩,張飛遷豫州司馬,孫乾遷豫州別駕。其余豫州諸文武,如劉辟、龔都、魏延、文聘、步騭、徐盛、劉曄等也都各有封賞。
是的,劉備這兩年在豫州可是招攬了不少文武。
魏延是原本要離開荊州去洛陽投奔黃忠的,路過汝南郡時為劉備折服,投入劉備麾下任梁國校尉。
文聘則是原來的南陽郡丞,劉備驅趕袁術後他在南投劉表和原地投劉備之間選擇了暫時投奔劉備。和之前劉和麾下的賈詡一樣,只是看劉備的名聲暫時跟隨,至於是否真的效忠還要日後觀察一番。
劉曄情況簡要的多,身為宗親的他原本看洛陽朝廷威勢重建,便要來洛陽投奔劉虞,卻被劉虞派給了缺少文官的劉備,代表朝廷輔佐劉備治理豫州。
步騭和徐盛的情況複雜些,步騭是因江左內鬥輸給了張昭,他提前下注孫權為孫策不容,再加之張昭的挑撥不得不投奔劉備。
鐵壁......徐盛也是因孫堅死後的江左內鬥逃了出來,受步騭邀請暫時為劉備做事。
劉和在接受眾人的恭維後,便與眾人一起把酒言歡,待酒過三巡後就讓人帶著各位使節返回自己的營帳休息
而劉和單獨留下了公孫瓚的使節,還有陶謙的使節。
關二爺此時也在帳內,不過他在劉和心中已經完完全全完是可以信任與依賴的人,並不算做客將。
公孫瓚派遣的是他堂弟公孫越公孫仲輝,而陶謙派來的人則有趣許多,乃是廣陵郡守陳登之弟陳應陳元之。
說起這公孫越,他與劉和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也是有不少糾葛。公孫瓚在原本的時間線上派遣公孫越去勸說袁術扣押了當時在南陽郡的劉和,而後又讓公孫越與支持劉虞的袁紹作戰,孫堅受袁術的命令和公孫越聯軍與袁紹部周昂鏖戰數日,公孫越卻為周昂所殺。
在這個時間線上,周昂周純明的兄弟周昕周大明、周??周仁明都在孫策麾下,如原本的時間線上並無二致。
但周昂本人卻投靠了公孫瓚,這不得不說是蝴蝶效應帶來的改變。
“公孫將軍,你受公孫使君所托,前來何河間郡拜會本司空,除卻恭賀朝廷大勝外,是否還有其他事情?”
其實要說公孫越來的目的,哪還有其他事兒,無非就是之前劉和讓公孫度給他堂哥傳信,告訴公孫瓚日後將授予他統領兗州、青州二州的權力罷了。
公孫瓚聞之哪能不心動?
這不就趕緊讓公孫越過來表忠心了。
但劉和可不能自己將這話說出來,畢竟作為上位者來說,很多事情要下邊的人自己提嘛。
下邊的人自己提那是他有需求,你自己說那是賞賜,這性質可不一樣。
“司空明鑒,家兄托卑職前來就是想為朝廷以表忠志之心。使太后無忘海內之地、青州之畔,仍有忠臣良將,候朝廷再度一統河山!
袁本初逆賊罪不容誅,家兄為青州牧,自願效犬馬之勞,率青州之軍破之以報朝廷。
奈何如今青州紛亂,家兄抽不出時間,隻好讓卑職先行一步來此,望司空不猜疑家兄之忠心!”
“好說好說,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告訴公孫伯圭,本司空當然相信他。”
劉和面色平淡,再加之這麽一說,公孫越倒是著急了。
這連忙起身,對劉和拜道“司空前日讓升濟叔父與家兄商議,授予其督兗州、青州二州之軍事是否可還作數?”
“自然是作數,公孫將軍為何如此問?”
“是這樣的, 司空請赦卑職冒昧。之前家兄聞此之時,心中恍惚感慨。不免得有些擔憂他是否能做到司空的期許,憂慮之下居然忘食而夜不寐。
為此,家兄想起之前司空曾讓黃琬擔任青州刺史、田豫田玉擔任青州都尉。但二位至今也還在幽州居住,並未來青州上任。
不知司空可否讓二位前來青州協助家兄為大漢盡一份力呢?
家兄絕不會虧待二位大人,黃使君的屬官都可以安排於青州赴任,田都尉的部將也可以於青州充任郡國兵之軍伍。”
公孫瓚倒是個明白人,他十分清楚劉和提拔他就是要製衡曹孟德。而劉和也絕對不會真正的信任他,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空口接下這麽大的賞賜,難免會讓朝廷那些其他人亦或者是身邊的諸侯覺察他是個危險從而聯合起來除掉他。
那公孫瓚就必須更進一步的抱緊洛陽朝廷的大腿,甚至不惜讓朝廷派遣文武官吏來青州進入他的根基所在。
只有這樣才能換取劉和對他的鼎力支持,才能讓他在這亂世生存下去。
這又說回劉和這幾年並沒有大力擴張,而是重塑朝廷威嚴的好處了。
如果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任何一個諸侯都不會這樣對朝廷示好,因為他們知道天下改朝換代是遲早的事情,必須穩固自身才是硬道理。
但現在就算是公孫瓚這樣的地方諸侯,在心中隱隱約約都會有一種“莫不如到時就重新歸順朝廷,重新當一次漢臣”的想法。
“公孫使君大義,便準他所求!”